孩子像是带着既定的使命来到人世一趟，如今使命完成，又要离开了……
手术室门打开的那刻，顾念一抬眼，就见到医生面色凝重地对顾临摇了摇头。
她下意识想往前走，脚下却虚软得厉害，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医生不知道和顾临低语着什么。
顾念却像是听到什么致命词，整个人顺着墙壁一点一点滑下来，最后蜷缩在地上。
撑不过今晚就没了......？
顾念的眼神还在四处飘晃，半天定不下神，可下一秒，那张让她恨到骨子里的脸突然闯进了视线。
男人此刻颓丧到了极点，像是已经失去了七魂六魄，他接过护士手中一堆资料，看了几眼后，握着资料的手便无力地重重垂下。
模糊间，顾念好像看到了病危两个字眼，她崩溃的尖叫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夺走那些纸张，像个疯子似的狂撕了起来。
看到她失控的模样，顾临心头紧了又紧，他蹲下身，一把将顾念紧紧抱在怀里。
千言万语堵在他喉咙口，最后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太苍白了。
直到怀里的人哭得快发不出声音，顾临才深吸一口气，竭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念念，做好防护进去看看孩子吧。”
他捧着她毫无血色的脸，声音尽量保持平稳：“你不是还没看过她吗？进去陪陪她，和她说说话，你不能倒下，听到了吗？”
顾临轻哄着她：“好漂亮的宝宝，跟你刚出生时的模样很像的。”
“哥哥之前不是给你看过，你小时候的照片吗？”
“你去看看她......”
保温箱里那么小的身躯，顾念盼了这么久的宝贝，如今却像个易碎的瓷娃娃，浑身缠绕了密密麻麻的仪器管线，连呼吸都要依靠外力维持。
她不敢伸手去碰，怕碰坏了这纤弱的小生命，只能隔着玻璃，痴痴望着那张泛着病态白却依旧小巧精致的脸蛋。
宝宝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轻盈的小扇子，整个小身子安静得不像话。
顾念的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尖锐的痛感顺着血管蔓延了全身，疼得她喘不过气，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滚落。
是啊，漂亮，就算宝宝闭着眼，她也能想象出女儿睁开眼后会有多灵动，就跟曾经的她一样。
可眼下......这小生命却在生死边缘挣扎。
顾念慢慢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声音轻得几乎要消失：“妈妈知道是你......”
“你已经不是不被祝福的孩子了，你是我们所有人盼了好久才等来的宝贝，是妈妈心甘情愿生下的宝贝。”
“你别救了哥哥，就......又要离开了啊......”
顾念通红的眼睛，对着玻璃箱里的孩子，笑得很温柔，说：“爸爸说过......只要有你，妈妈就能自由了。”
她哽咽着声音：“你之前不是说，不会给妈妈添麻烦吗？我的宝贝最乖了，我们一起再赌一次，好不好？”
“妈妈小时候没法戴着漂亮的首饰，一直就想成为一名出色的珠宝设计师，喜欢什么漂亮的首饰，都能自己动手做。”
“现在......妈妈想要什么样的珠宝都有了，那些曾经羡慕过的渴望过的，早就不稀罕了。可年幼时的梦想，却被一场又一场的纠葛死死困住，一直都还没能去实现。”
“妈妈这人，最不服输了......信念未达，浑身上下就全装着不甘心。”
“对了......妈妈还有一件很重要，很伟大的事情，到现在都还没有机会去完成。”
顾念用手背擦了擦潺潺流下的眼泪：“妈妈真的......有好多好多想做的事情，你留下来帮帮妈妈......好不好？”
身旁仪器突然发出急促刺耳的声音，顾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医护人员强行带了出去。
她挣扎着回头，望着保温箱，声嘶力竭哭喊：“妈妈求你了啊——”
昏天暗地的医院里，天空阴沉得像是随时都会坍塌下来。
一名清瘦脆弱的女子，跪在园子的空地上，一遍又一遍地向苍天磕着头，雨水无情地冲洗着她额间磕出的鲜血。
女子哭声破碎。
“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话，求您开开恩，放过我的孩子。”
“如果我有罪，如果是报应，就全冲我来......让我来受！”
“别这么残忍......别这样......对我的孩子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