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仲可以感觉到，自己所在的白色空间轻轻颤了三颤，随即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蓝刀鱼的身影再度浮现在了文子仲面前，依旧是那个滑稽怪异的模样，像是咸鱼竖挂，鱼尾前后摇摆，一只鱼眼一点都不灵动的转动。
“看出来点什么东西了吗？”蓝刀鱼那难辨雌雄、无喜无悲的声音响起。
“未能。”文子仲轻轻摇头，他确实啥也没看出来，哪怕是远望加明微鉴查组合，连对方的身影都看不到，又怎么能看到对方突破时的景象呢。
文子仲也确实好奇，毕竟他自己从纳气境突破至养血境时，可是疼得死去活来、印象深刻，而且自己的突破时间虽然不算太久，但是也绝不是几分钟就能搞定的。
可是眼前这位蓝刀鱼，说是一分钟，人家就能一分钟回来。
这化生境突破到立地境，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太利索了？
这种高级战力的突破，怎么不得整个天人合一、心魔作祟、大道征途之类的大动作。
“嗯，意料之中。”蓝刀鱼点头，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什么般又轻摆鱼头，“哦对了，我说过下来后是要以人形姿态和你对话的。”
话音落下，它周身便闪过一阵白芒，整身的鳞片化作白皙的皮肤，蓝白色的长发利索的垂至腰际，一张中性十足的面孔出现在文子仲的视线中，着实雌雄莫辨。
鱼身变作了人形，直立的鱼变作了站立的人。
但是它变成的，是一个没穿衣服的人……
因此位置在蓝刀鱼对面的文子仲，很容易就一览无余。
没有，下面光秃秃的和简易塑料人偶玩具一样，啥也没有。身上也没有任何可以认证性别的特征。
怪不得声音雌雄莫辨，原来是雌雄两边都不沾。
“好了，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时间还是挺富足的。”蓝刀鱼语气不紧不慢。
“为什么你会给我提问机会？”文子仲的语气亦是平静。
“我觉得，生命都是糊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上的，走的时候不应该也是糊里糊涂。所以我会尽量满足将死者的好奇心。”
“你如今的境界是什么？”
“立地境一阶吧，也可能是二阶，毕竟刚刚突破，气息不稳。我自觉自己底蕴很深厚，没准稳定下来后就是立地境二阶了。”
“你的突破为何如此平静迅速？”
“嗯……这个涉及到我本身的大秘密了，不过死人也不会泄露……”蓝刀鱼想到此处，脖子诡异一摆。
但是若依旧将其视为一条站立的鱼，那这个诡异的一摆头看上去就十分合理了。
“你应该能看出来，我本体是条鱼，并非生命奇异独特的品种，而是那种很普通的鱼，蓝刀鱼。这片湖，被你们人类称作月牙湖的湖，就是我的诞生之地。”
“如果继续发展下去的话，我大概会成为吞钩后被钓出水面的战利品，或者十分幸运的寿终正寝。不过事实上，我好像更幸运，天垂眷顾，我开窍了，有了灵智。”
“然后我便学习、修炼、成长……也是很奇幻的一段旅程，然后便成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在这么一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不少天材地宝。其中便有一颗龙珠，一颗货真价实的龙珠。我本是湖中的一尾蓝刀鱼，连鲤鱼都不是，但是有了龙珠，我便实现了生命层次的进阶。”
“龙珠的存在，让我突破时能避开所有波折。我本就是一尾湖中的游鱼，如今天道垂青使我变作了一条龙。凡俗的突破，是自身生命层次的进阶蜕变，破茧成蝶自然是艰难险阻、充满坎坷。可以于我而言，我早已蜕变，所谓突破不过是顺势吸纳、水到渠成罢了。就像你们人类喝水解渴，无需费力气，我借龙珠突破，亦是如此。”蓝刀鱼讲到此处，情绪中难得有了一丝细微的兴奋在里面。
回忆自己成长时的腾飞，难免如此。
蓝刀鱼的升级之路，那根本不是寻常修炼者的进阶，而是借外物完成了生命本质的跃升，就像鲤鱼跃过龙门本需逆流搏命，它却直接踩着龙珠飞了过去。
“那你既然已成真龙，为何还以鱼的姿态的登场。”文子仲提出了新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却无比尖锐，似乎带着质疑的意思——一条只有臭鱼姿态的孽畜也配自称为龙？
始终面色如常、无喜无悲的蓝刀鱼，是否会因为这个问题可能暗藏的侮辱之意，而直接出手将面前的蝼蚁抹杀呢？
不会，不仅不会，它甚至还笑了，虽然这笑容僵硬，但是却是发自内心的。
“好问题。”蓝条鱼一边微笑，一边用两只人手鼓起了掌。
“真是个好问题。虽然你不是第一个问这种问题，但是却是第一个在这种状况下问我这个问题的，你的问题还纯粹，没有任何侮辱的意思，和之前那些用鱼精来骂我的家伙不同，哎呀，这问题问的真好，我都差点改变主意不杀你了。”
“我为何还以鱼的姿态？当然是因为不能了，我虽然吞下了龙珠，生命层次已经上升至龙，但是我无法化龙，我要么以人的姿态，要么以鱼的姿态。当人没意思，所以我就继续当鱼了，毕竟我本来就是鱼。但是那些家伙不这么想，他们将外貌为鱼作为语言的攻击点，向我表达他们的羞辱之意，真是奇怪，无论怎么样也无法改变我曾经作为鱼的事实，我为什么要对自己曾经是鱼而感到羞愧、试图掩饰呢？他们为什么觉得说我是鱼，是一种语言侮辱的手段呢？”
“认知如此，在这点上，你比他们活得通透。”文子仲顺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接住了蓝刀鱼的疑问。
“聊了两句，我发现我还挺喜欢你的，真是越来越舍不得杀你了，但是规矩不可破，你还是要死。你还是接着提问题吧，你问我答。”蓝刀鱼歪头看向眼前的文子仲，这是鱼体保留的习惯姿势。
“你为何选择这月牙湖突破？外面的紫电牢笼，是你的手笔吗？”文子仲再度发问。
“想家了，就回来看看，正好体内积攒的差不多了，就在这顺势突破了。至于那紫电确实是我随手所为，你看这紫电的异象是不是很像异宝出世的感觉，那是我故意的，就像你们人类在湖中垂钓一样，想要鱼儿上钩就得撒下诱饵，我觉得我这个诱饵整得还不错。”
这个回答是文子仲没想到的，没想到对方是故意布置下的天地异象，就是为了吸引人上钩。
“你的情绪里带着后悔，嗯，想必上钩的鱼也是这种情绪。”蓝刀鱼看着文子仲，细细品味出来文子仲此刻的情绪。
“人钓鱼，你钓人。强者始终只需等待，贪心的弱者自会上钩。”文子仲自嘲道。
现在他明白自己为何能突破那紫电囚笼了，既是饵，怎么会设计的让“鱼”吞不下去呢。
“嗯，你很清楚呢，没有像之前那些家伙一样。其实这次我这个饵整得不是很好，有点太难了，但是没想到你还是上钩了，话说回来，你现在学的东西，很杂啊，这么一看怎么感觉你什么都沾点？”
蓝刀鱼再度歪了歪头继续说道：“感觉，你这种活法，倒像是水里的杂食鱼，什么都吃，什么都能消化。可惜啊，再能吃，现在也只是砧板上的鱼。好了，和你聊得也不少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想问……你突破后要去哪？”
蓝刀人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哈哈哈哈，你这个问题问的比那个问题还要好，你真的很有意思呢。我吗，我打算去海里，大夏外面的海里，我想去见见最大的海有多大。”
“还有问题吗？”
“有。”
“嗯……你问题还真多呢，是想用这种方法拖延时间吗？也不是呢，情绪没有波动，还是对死亡的平静，这么冷静真不想是个年轻人呢，倒下想是死过一次的人。不过我可告诉你，靠问问题的方式拖延时间是不可能的，最多再让你问一个问题，来吧。”蓝刀鱼下了最后通牒。
“好，最后一个问题，我想询问我自己的情况。”文子仲坦率而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