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那带着哭腔却又斩钉截铁的誓言，如同幼兽的悲鸣，在寂静的江边显得格外刺耳。
阿七心中猛地一揪，几乎是立刻出声喝道：“不行！绝对不行！”
她站起身，抓住沉香激动得微微发抖的肩膀，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厉：“沉香！你清醒一点！你知道华山是什么地方吗？那是天庭敕封的正神道场，如今更是囚禁你母亲的牢狱！那里有天兵看守，布有重重禁制！别说你一个凡人孩子，就是……就是金仙级别的存在，若无玉帝法旨，也不敢擅闯，更别说破开禁制救人！”
她看着沉香那双被仇恨和泪水烧得通红的眼睛，心中痛惜，却不得不将最残酷的现实剥开给他看：“天庭神仙众多，规矩森严，天条如山！你舅舅杨戬，那是何等人物？阐教三代首徒，天庭敕封的显圣真君，法力神通在三界都是顶尖的存在！连他……连他都无法违背天条，只能亲手将你娘镇压！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到他都不能做的事？凭你一腔热血吗？那只会让你白白送死，让你爹彻底失去依靠，让你娘在华山之下永无希望！”
阿七的话像一盆盆冰水，狠狠浇在沉香燃烧的怒火上。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舅舅杨戬……那个在他模糊认知里强大无比的存在，连他都无法反抗……自己呢？自己算什么？一个连体内微弱火焰都控制不好的凡人少年……
巨大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腿一软，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冰冷的江岸沙石上，双手死死攥着地上的杂草，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娘亲被压在山下，什么都不做吗？！”他抬起头，泪水终于决堤，混合着泥沙流下脸颊，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哀求，“阿七姐姐！你教我！你教我仙法，教我本事！我一定努力学，吃多少苦都行！求求你，教我吧！”
他看着阿七，眼中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渴望。
阿七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她何尝不想帮他？看着他这般模样，她恨不得将自己所会的一切都倾囊相授。可是……她不能。
她缓缓摇头，眼神充满了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沉香，不是我不愿教你……而是我……我自己也修为浅薄，不过是初登仙道的小小天仙。我所学的这点微末伎俩，自保尚且不足，如何能教你对抗天庭、劈山救母的本事？那只会害了你。”
她蹲下身，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和泥污，语气柔和却坚定：“此事，我真的无能为力。”
最后的希望似乎也破灭了。沉香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空洞的绝望。
……
阿七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蟠桃园的小院。她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走向正在桃树下闭目打坐的陆林。
“师尊。”她轻声唤道。
陆林缓缓睁开眼，眸光清润，仿佛能洞悉一切：“为了那孩子的事？”
阿七点头，将沉香得知身世后的反应，以及他恳求学习仙法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她小心翼翼地恳求道：“师尊，那孩子身世太过可怜，心志也极为坚定。弟子……弟子不忍看他如此痛苦，却又无力相助。师尊您神通广大，能否……能否给他指条明路？或者……破例收下他？”
陆林听完，神色并无太大变化，只是淡淡道：“他的命数，牵涉甚广，乃天道运转中的一环，亦可称之为‘天命之劫’。强行干预，福祸难料。”
他并未直接回答阿七的请求，而是抬起手，指尖有清蒙道光流转，如同拨动无形的琴弦，开始默默推演起来。周遭的时空仿佛微微凝滞，唯有他指尖的道光在明灭闪烁，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阿七屏息静气，不敢打扰。
片刻之后，陆林指尖的道光缓缓敛去，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掠过一丝极其古怪的神色，仿佛是看到了什么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画面。
他回想起前世的，宝莲灯故事。想起了齐天大圣孙悟空。
再结合方才推演中，那与沉香命运轨迹隐隐产生的一丝微弱却坚韧的关联……
陆林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