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境遗迹。
天空是灰的。
云层压得很低，像随时会塌下来。
空气冷得刺骨。
莱恩站在断壁残垣前，呼出的气都凝成白雾。
脚下是碎裂的石板。
杂草从缝隙里钻出来，枯黄一片。
远处，残破的石柱歪歪斜斜，像被巨人踩断的骨头。
风吹过来。
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腐朽、阴冷，还有……死亡。
莱恩握紧断剑。
剑身上，灰色火焰微微跳动。
像洛羽还活着似的。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张笑脸——
“老莱，你说咱俩谁先挂？”
洛羽叼着根草，斜眼看他。
“我赌你先。毕竟你这破性格，肯定会为了保护谁挡刀。”
他自己笑了。
“但老子不一样，老子怕死得很。”
“所以啊……”
他拍了拍莱恩的肩膀。
“你可别死在我前面。不然老子……”
他顿了顿，眼神少见地认真。
“会拼了命，把你拽回来。”
莱恩喉咙发紧。
“你这骗子……”
他低声说，声音哑得可怕。
“明明说怕死……”
“结果……”
眼眶发热。
他咬牙，把情绪压下去。
“时间之沙……”
他掏出那本破旧的典籍。
翻开。
第一页上，沙漏符号在月光下散发着淡淡的红光。
下方注释——
“守护者：不死守门人。危险等级：S。注：曾为古代圣殿最强守护者，因触犯神罚被诅咒永生，镇守此地三百年。”
莱恩眯起眼睛。
三百年……
这守门人……
和图书馆那老头是同一时代的人？
他合上书。
抬头看向遗迹深处。
那里有一扇石门。
半掩着。
门缝里透出幽绿色的光。
像鬼火。
他深吸一口气。
迈步往前走。
碎石踩在脚下，咔嚓咔嚓响。
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很小心。
周围太安静了。
安静得不正常。
连虫鸣都没有。
只有风声。
呜呜的，像哭泣。
越走越近。
石门上刻着扭曲的符文。
那些符文在流动。
像活的。
门框上挂着生锈的铁链。
铁链末端，挂着几具骸骨。
骸骨的手腕脚踝都锁着镣铐。
镣铐连着墙壁，骸骨就这么挂着。
每具骸骨的头颅都朝向门内。
空洞的眼眶……像在警告什么。
莱恩停在门前。
伸手。
指尖触碰到门。
冰凉。
冷得像冰窖里的铁块。
用力一推——
吱呀——
门开了。
一股更冷的风扑面而来。
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
还有……
信仰之力的残留？
莱恩眉头一皱。
这遗迹……
和神明有关？
门内是个巨大的圆形大厅。
天花板很高，看不到顶。
地面铺着黑色的石板，光滑得像镜子。
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壁画。
那些壁画……很诡异。
第一幅——
无数圣殿骑士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天空。
天上有一只巨大的手，散发着圣光。
那只手……在赐福。
金色的光芒洒下来，照在骑士们身上。
第二幅——
骑士们站起来了。
举着剑，杀向黑暗中的怪物。
鲜血如雨。
第三幅——
骑士们胜利了。
他们把怪物的头颅堆成山。
跪在地上，向天空祈祷。
但——
第四幅画风突变。
那只赐福的手……
变了。
变成了抓取的姿态。
一个接一个，把骑士抓起来，捏碎。
鲜血如瀑布般倾泻。
骑士们在哭泣、哀嚎、挣扎。
但没用。
全被捏死了。
最后一幅——
只剩一个骑士。
他跪在尸山血海中。
胸口被钉入一块绿色的符文。
符文在发光。
而那只手……
收回了天空。
留下一行扭曲的文字——
“永生之罚，守望之刑。”
莱恩盯着那行字。
拳头攥紧。
神罚……
又是神明的手笔……
这些高高在上的混蛋……
目光扫向大厅中央。
那里——
立着一具铠甲。
巨大的铠甲。
足有三米高。
全身漆黑，布满裂痕。
胸口镶嵌着一块巴掌大的绿色符文。
符文在跳动。
一明一暗。
像心脏在跳。
铠甲手里握着一柄巨剑。
剑刃宽得吓人，至少半米。
剑身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
莱恩眯起眼睛，凑近看。
那些字……
是名字。
一个接一个。
密密麻麻。
至少有上千个。
每个名字后面，都有一行小字——
“为守护而死。”
“为信仰而死。”
“为荣耀而死。”
莱恩喉咙发紧。
这些名字……
是那些被神明捏死的骑士？
他盯着铠甲。
铠甲一动不动。
像死了。
但——
胸口那块绿色符文……还在跳。
跳得很慢。
每隔三秒，跳一下。
咚。
咚。
咚。
像战鼓。
莱恩握紧剑柄。
缓缓靠近。
十米。
五米。
三米——
铠甲的头盔动了。
缓缓抬起。
头盔里……没有脸。
只有两团燃烧的绿色鬼火。
鬼火摇曳。
死死盯着莱恩。
声音响起。
空洞。
沙哑。
像从坟墓里传来。
“又是……掠夺者……”
莱恩停下脚步。
“我不是掠夺者。”
他盯着铠甲。
“我是……”
顿了顿。
“来取回属于我朋友的东西。”
铠甲沉默。
鬼火跳动得更剧烈。
好半天。
它开口——
“属于你朋友？”
声音带着嘲讽。
“时间之沙……”
“是神明封印于此的禁忌之物……”
“怎么可能……属于凡人……”
莱恩咬牙。
“神明算个屁。”
他握紧断剑。
剑身上，灰色火焰开始涌动。
“我朋友为了守护别人，燃尽了生命。”
“而那些神明……”
他眼神冷得可怕。
“只会躲在高处，俯视众生。”
“只会夺走、剥削、压迫。”
“所以……”
他抬头，盯着铠甲。
“时间之沙，我要定了。”
“谁拦我……”
他顿了顿。
声音如刀。
“我杀谁。”
铠甲浑身一震。
鬼火剧烈跳动。
沉默良久。
它举起巨剑。
动作很慢。
但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恐怖的压迫感。
“三百年了……”
声音变得低沉。
带着某种悲凉。
“第一次……”
“听到有人……”
“敢说神明是屁……”
它转动头盔，看向墙上的壁画。
“当年的我们……”
“也曾这么想过……”
“但……”
鬼火黯淡下来。
“我们失败了……”
“被神罚……”
“被诅咒……”
“被……遗忘……”
它收回目光。
盯着莱恩。
“你……”
“会和我们一样……”
剑身划过空气。
空气……裂了。
肉眼可见的裂痕！
“死在这里！”
巨剑劈下！
速度突然暴增！
快得像闪电！
莱恩瞳孔一缩！
神启之核瞬间炸开！
灰色火焰如海啸般涌出！
他举剑格挡——
铛！
巨大的冲击力把他震退！
脚下的石板寸寸碎裂！
虎口崩裂！
鲜血顺着剑柄滴落！
手臂发麻！
骨头都在嘎吱作响！
“力量……比想象中还强……”
他咬牙。
洛羽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起——
“老莱，遇到打不过的怪，别硬刚。”
“找弱点，找破绽，找机会一击必杀。”
“这叫……游戏思维。”
莱恩深吸一口气。
盯着铠甲。
弱点……
胸口的符文！
还没站稳——
第二剑来了！
从上往下！
莱恩翻滚躲避！
剑刃擦着他后背劈下！
轰！
地面炸出一道深坑！
碎石四溅！
一块碎石砸在他肩上！
咔嚓——
肩骨裂了！
剧痛袭来！
莱恩闷哼一声！
爬起来，大口喘气。
妈的……
这货是个怪物！
铠甲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举剑再次劈来。
莱恩咬牙。
胸口的金色纹路开始发烫。
神启之核在共鸣。
洛羽留下的力量……在觉醒。
但——
只有这些还不够！
他脑海中闪过dNF圣职者的技能树。
奶爸的增益？
不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驱魔的符文？
可能有用……
蓝拳的念气？
不，太慢了。
复仇者的恶魔之力？
莱恩眼睛一亮！
对了！
复仇者形态！
他低吼——
“恶魔之力……降临！”
轰！
灰色火焰瞬间暴涨！
如火山喷发！
冲天而起，撕裂天花板！
碎石如雨般坠落！
莱恩的身体开始变化——
皮肤上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
如恶魔的图腾！
眼睛变成血红色！
瞳孔深处，恶魔虚影在咆哮！
断剑上，灰色火焰化作黑红色的魔焰！
魔焰在燃烧，在扭曲，在哀嚎！
力量……
暴涨！
铠甲的剑劈下！
莱恩举剑迎击！
铛！
这次——
他没有后退！
反而向前一步！
剑刃死死抵住巨剑！
火花四溅！
两股力量在较劲！
黑红魔焰VS绿色鬼火！
咔嚓——
地面龟裂！
裂痕如蛛网般蔓延！
铠甲的鬼火剧烈跳动。
“这是……”
它声音震惊。
“恶魔之力？！”
“你……竟然……”
莱恩咧嘴一笑。
那笑容……
带着几分洛羽的痞气。
“惊不惊喜？”
他猛地发力！
轰！
巨剑被震开！
铠甲踉跄后退！
莱恩不给它机会！
身形如鬼魅般冲上去！
【恶魔之握】！
左手化作恶魔利爪！
抓向铠甲胸口的符文！
铠甲挥拳格挡！
砰！
拳爪碰撞！
冲击波扩散！
方圆十米的石板全部炸裂！
莱恩被震退三步！
铠甲也退了两步！
但——
它的拳头上……
出现了裂痕。
铠甲低头看了看。
鬼火黯淡了几分。
“果然……”
它声音低沉。
“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
顿了顿。
“有资格……杀死我……”
莱恩愣住。
杀死它？
它……想死？
铠甲举起巨剑。
这次，剑身上涌出更强的能量。
绿色鬼火如潮水般涌出！
凝聚在剑刃上！
形成一道百米长的绿色光刃！
光刃撕裂空间！
天花板被直接切开！
阳光从裂缝中洒下！
铠甲盯着莱恩。
“来吧……”
“用你最强的力量……”
“斩断这诅咒……”
“让我……”
声音颤抖。
“解脱……”
莱恩握紧断剑。
胸口的神启之核疯狂跳动。
洛羽留下的所有力量……
全部涌入剑身！
灰色火焰、金色符文、黑红魔焰！
三股力量交织！
融合！
最终——
化作一道璀璨的光！
那光……
如神启降临！
如审判天罚！
莱恩低吼——
“神启·恶魔终焉斩！”
挥剑斩下！
光刃与剑气碰撞！
轰隆隆——
整个遗迹都在震动！
墙壁崩塌！
地面炸裂！
天花板彻底碎了！
无数碎石如陨石般坠落！
两股力量僵持在半空！
谁也不让谁！
莱恩咬牙。
浑身血管爆裂！
鲜血从毛孔渗出！
染红了衣服！
“给我……碎！”
他怒吼！
神启之核……
炸了！
轰！
金色光芒如核弹爆炸般扩散！
吞没一切！
绿色光刃……
碎了！
化作无数碎片！
消散在空气中！
莱恩的剑……
穿透了光刃！
直刺铠甲胸口的符文！
铠甲没有躲。
它只是静静站着。
任由剑尖……
刺入符文。
嗤——
符文裂了。
一道细小的裂痕。
然后——
轰！
符文炸裂！
绿色光芒如潮水般涌出！
铠甲浑身一震！
鬼火……
变了颜色。
从绿色……
变成金色。
温暖的金色。
它跪倒在地。
铠甲开始散架。
一块接一块。
掉在地上。
叮当。
叮当。
最后只剩一副骸骨。
骸骨很干净。
白得吓人。
胸口那块符文……彻底碎了。
化作无数光点。
消散在空气中。
骸骨抬起头。
眼眶里，金色鬼火跳动。
声音响起。
很轻。
很轻。
但带着从未有过的……安详。
“三百年了……”
“终于……”
它看向墙上的壁画。
那些被神明捏死的骑士。
“兄弟们……”
“我……”
“来陪你们了……”
骸骨倒下。
化作金色的光点。
随风飘散。
光点飘向壁画。
融入那些骑士的身影。
壁画……
变了。
最后一幅画里。
那只抓取的手……
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
一群骑士站在一起。
举着剑。
指向天空。
仿佛在宣誓——
“神明不再是主宰。”
光点消散。
只剩一个小瓶子浮在半空。
瓶子是透明的。
里面装着金色的沙粒。
沙粒在流动。
但……
是逆着时间的方向流。
莱恩伸手。
捧起瓶子。
瓶身冰凉。
但那沙粒……
散发着温暖的光。
他盯着瓶子。
喉咙发紧。
“时间之沙……”
他低声说。
把瓶子收好。
贴着心口的位置。
那里，还有洛羽留下的温度。
转身往外走。
脚步很重。
每一步都像在发誓。
走出遗迹。
天空……
变了。
云层裂开。
阳光洒下来。
照在废墟上。
很暖。
莱恩抬头。
看着那缕光。
手按在胸口。
那里，时间之沙在跳动。
“一样到手。”
他低声说。
眼神冷得可怕。
“还有两样。”
“虚空核心……”
“神格碎片……”
“老洛……”
他顿了顿。
脑海中浮现出那张笑脸。
“老莱，答应我一件事。”
“如果我挂了……”
洛羽笑得很灿烂。
“别哭丧着脸。”
“笑一个。”
“然后……”
他拍了拍莱恩的肩膀。
“活下去。”
“带着我的份……好好活下去。”
莱恩咬牙。
眼眶通红。
“放你妈的屁。”
他低吼。
“你以为我是你？”
“说挂就挂？”
“老子……”
他握紧拳头。
“要把你拽回来。”
“然后……”
他抬头，看向远方。
那里，虚空裂隙在涌动。
“亲手……”
“揍你一顿。”
“揍到你……”
“再也不敢丢下我。”
话音落下。
他消失在阳光里。
只留下一地废墟。
和……风中飘散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