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碾过积水的声响被雨声揉碎，凌风右手死死攥着车把，左手无意识摩挲外卖箱的金属搭扣。
后视镜里那团黑影还在——黑色面包车的雨刷疯狂摆动，车头灯在雨幕里凝成两个猩红的瞳孔，像某种择人而噬的凶兽。
跟了三个路口。他喉结滚动，指腹触到箱体时突然一滞——方才被雷火劈过的位置，此刻正传来细密的温热，像有活物在箱壁下呼吸。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低头瞥了眼屏幕，倒计时跳到01:52:37。
雨珠顺着帽檐砸在屏幕上，将地图冲刷出模糊的水痕，可那簇红色光点始终钉在他所在的位置，像根烧红的针。
定位。他咬了咬牙，猛地拧动电门。
电动车发出尖锐的嗡鸣，拐进右侧巷口——这里是老城区改造遗留的工地，水泥桩和钢筋骨架在雨中投下斑驳阴影，狭窄的通道刚好容得下一辆电动车。
后视镜里的面包车果然顿了顿，引擎声骤然拔高。
凌风借着工地堆料的遮挡急转，车头擦过锈迹斑斑的铁皮围挡，火星混着雨水迸溅。
他听见身后传来急刹车的尖叫，接着是重物撞击金属的闷响——那辆车卡在了两根水泥桩之间。
管用。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正欲松口气，手机突然烫得惊人。
低头一看，红色光点竟分成了三簇，分别从三个方向向他逼近。
雨幕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混着某种黏腻的嘶鸣。
糟了。他后颈汗毛倒竖，加速冲向工地深处。
通风井的锈迹铁门在雨雾里露出半截，像巨兽半张的嘴。
凌风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该是水泥地的位置，此刻铺着暗红的血毯，逆五芒星阵用骨粉勾勒，九具尸体以八卦方位钉在阵眼，喉咙处都插着半截青铜钉。
中央立着个披蓑戴斗笠的老道，斗笠边缘垂着七根黑绳，每根绳头都系着颗泛青的骷髅。
阴司封路，鬼王借道。老道的声音像指甲刮过玻璃，他抬起手，掌心浮着团幽绿鬼火，小友来得正好，本道主正缺最后一味引魂香。
凌风的电动车在阵外急刹，泥水溅起半人高。
他能闻到空气里浓重的腐臭，像无数烂在泥里的死鱼被同时剖开。
箱子里传来细微的动静，夜琉璃的体温透过箱壁渗出来，烫得他后背发疼。
他扫了眼四周——阵法边缘腾起血色雾气，正缓缓收拢。
手机倒计时跳到00:59:01，屏幕突然黑屏，最后一秒的红光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红。
吼——
地底传来闷响，七道黑影破阵而出。
凌风看清了，那是七具青灰色的尸傀，指甲长过指节，眼眶里的绿火比老道掌心的更盛。
最近的一具已经扑到面前，腐烂的手掌带着腥风抓向他咽喉。
叮——
金属碰撞声比雷声更炸。
外卖箱突然自动弹开，箱内涌出的金光像活物般缠住尸傀，那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竟被生生吸进箱中。
凌风看着箱门闭合时残留的金纹，突然想起夜琉璃说过的储存活物——这是快递箱升级了？
好机会！他摸出怀里皱巴巴的订单纸——那是最初接到超时单时的凭证，边缘还沾着夜琉璃的血。
手指刚触到纸张，箱内就传来滚烫的吸力，他咬着牙将纸团扔进去。
空气突然扭曲。
凌风看见两具尸傀的腿突然陷进某种透明的漩涡，上半身还保持着扑击的姿势，下半身却像被无形的剪刀剪断，血雾喷得阵法一片狼藉。
老道的咒文猛地卡壳，斗笠被气浪掀飞，露出张青灰色的脸，左眼是正常人的棕黑，右眼却翻着白，爬满血丝。
贱民！老道嘶吼着拍出一掌，阴煞风裹着腐叶砸来。
凌风猛拧电门，电动车如离弦之箭撞向对方下盘。
外卖箱结结实实地磕在老道膝盖上，金属撞击骨骼的脆响混着他的痛呼，在雨里炸开。
血阵突然倒卷。
九具尸体的青铜钉同时崩飞，在空中凝成血色锁链，缠上老道的脖颈。
他的脸瞬间肿胀，七窍渗出黑血，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呜咽：不！
我要通神——
嗡——
警笛声撕裂雨幕。
凌风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背撞在水泥桩上，疼得几乎喘不上气。
他看见老道跪坐在血阵中央，浑身骨骼发出细碎的爆裂声，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揉成一团，最后只剩件破蓑衣瘫在泥里。
细微的脆响从脚边传来。
凌风低头，外卖箱不知何时敞开一条缝，箱壁上浮现出一行流动的金色铭文，像某种古老的符文，又像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他伸手触碰，铭文突然钻入掌心，留下个淡金色的Ω印记。
先生？需要帮忙吗？
巡逻警车的灯光扫过来，两个警察举着伞跑近。
凌风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血——不知是老道的还是他自己的。
他低头抱起从箱中滑出的夜琉璃，少女的睫毛在雨中轻颤，像只被打湿的蝶。
她...发烧了。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哑得厉害。
警车的远光灯刺破雨幕时，高楼的阴影里有双金瞳悄然闭合。
那目光扫过凌风掌心的Ω印记，扫过他怀里的少女，最后落在逐渐闭合的外卖箱上，掀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风。
凌晨三点，凌风的出租屋天花板漏雨，塑料盆接水的叮咚声格外清晰。
他把夜琉璃轻轻放在床垫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勾住他袖口，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纱窗洒在她脸上，他这才发现，她眼尾有颗暗红的泪痣，像滴凝固的血。
外卖箱静静立在墙角，箱壁上的金色铭文还在隐隐发亮。
凌风摸出手机，本以为会黑屏，却见屏幕中央多了行新提示：检测到可升级能源，是否开启？
雨声渐歇，他听见楼下传来流浪猫的叫声。
而床垫上的少女，在睡梦中轻轻皱起眉，唇间溢出一句模糊的梦话：...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