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塔尔的弦音从窗外飘进来，调子软绵却带着几分靡丽。
夏以沫抬手覆在额头上，又揉了揉眉间，头疼搅得人心神不宁。
昨天晚上的片段记忆又浮现在脑海里：
祁煜带着薄茧的指尖、他颈间的淡香、还有自己失控贴上去的温度……
昨天晚上，她好像，把祁煜睡了？！
该死的客栈老板，该死的春药，想到祁煜，又想到秦彻，夏以沫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炸了。
她试探着朝身侧伸过手，本该躺着人的地方只剩一片余温。
床单被压出浅浅的印子，却空无一人。
撑着身子坐起来时，丝绸被子从肩头滑落。
下一秒，一团纱巾就盖到了她的头上。
夏以沫将遮住自己视线的纱巾扒下来，就看见穿着一身波斯男子装束的祁煜。
他穿了身淡紫色的波斯锦袍，衣摆绣着暗金色的花纹。
腰间系着条鎏金腰带，坠着繁复又璀璨的宝石。
微卷的长发没像往日那样藏得严实，只挽了上半部分，用银环固定在脑后。
下半部分编了三条细辫，每条辫子上都缠着细碎的银链，一动就晃出细碎的光。
阳光从他身后的照进来，给他镀了一层暖金色。
衬得他眉眼间的艳色更盛，恍若波斯壁画里走下来的美神。
连耳尖那点可疑的红晕，都添了几分鲜活。
“快起来了，再不起来，就要错过波斯公主游街了。”
他歪了歪头，声音里带着点故作轻松的调子。
可那耳尖的红却没褪，连说话时的眼神都没敢完全落在她脸上。
夏以沫还僵在床榻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想问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想问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可话到嘴边，却被祁煜转身的动作打断。
见他要走，夏以沫胡乱抓起床边那件粉白色的波斯长裙套上。
祁煜回头时看见她穿得乱糟糟的，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站在她面前，伸手解开她领口缠错的系带。
指尖偶尔碰到她的颈侧，带着微凉的温度，让她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别急，” 他的声音放得更低。
指尖顺着系带往下理，最后拿起一旁的波斯帽纱，轻轻扣在她头上。
纱帘垂下来，刚好遮住她半张脸。
“这样就好了。”
他靠得太近，身上的气息裹住她，昨晚的记忆又翻涌上来。
他贴在她耳边的呼吸、他指尖的薄茧来回摩擦……
夏以沫的耳根都热得发烫，刚想开口问昨晚的事，手腕却被他轻轻拉住。
“走了，再晚就挤不到好位置了。”
祁煜没看她的眼睛，垂着眸子。
他不想从她嘴里听到任何关于后悔的话。
只能一直打断她，就让他享受这片刻的欢愉也好。
没有任何人，没有朝堂纷争，只是寻常的一对男女，并肩看一场异域的烟火。
夏以沫被他拉着往外走，帽纱的纱帘晃来晃去，遮住了她眼底的复杂。
手腕上传来他掌心的温度，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让她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门外的街道已经热闹起来。
都塔尔的弦音还在飘着，而她被祁煜拉着。
心里的混乱与暧昧，像帽纱上的花纹，缠缠绕绕，剪不断，理还乱。
一出门，主街就被熙攘的人群填得满满当当。
铜锣与手鼓的声音从街尾传来，公主游街的队伍，终于来了。
最前头是十名身披猩红斗篷的卫兵，腰间佩着弯刀。
四匹装饰华丽的骆驼，驼峰上搭着织金的锦毯。
垂落的彩绸在风里翻飞，上面缀着的铃铛一路 “叮铃” 作响。
而队伍的核心，是一头雪白的大象，象背上铺着层厚厚的波斯绒毯。
架着个小巧的鎏金轿厢，丝歌尔就坐在里面。
她穿了件孔雀蓝的织金锦袍，头上戴着顶嵌着红宝石的金冠。
额间坠着枚蓝宝石，衬得她本就深邃的眼眸越发明亮。
可那张美得让人过目不忘的脸上，连一丝笑意都没有。
手里的花弓箭斜斜搭在膝头，箭杆裹着粉白的丝绸。
箭头是钝的玉石，只是选驸马的象征，而非真要伤人。
丝歌尔懒洋洋地靠着轿厢壁，目光扫过底下踮着脚张望的国民。
穿着白袍的贵族子弟，精心打扮的富公子，还有些孩童，围着大象追逐打闹。
可她只觉得无趣。
他们都说，她是波斯王唯一的妹妹，嫁个有权有势的贵族，才能稳固王兄的王位。
可没人问过她想不想要。
她只想像三年前在大夏那样，跟着夏以沫去逛热闹的集市，去看各种各样不同的风景。
而不是困在这金碧辉煌的王城里，做个用来联姻的棋子。
“沫沫……” 她小声念着这个名字。
“公主，该选了！”
轿厢外的侍女轻声提醒，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催促。
按照规矩，游街到主街中段，公主就要射出第一支花箭，定下驸马的候选。
丝歌尔撇撇嘴，心里想着：
随便射一个算了，反正哈桑最后也未必会依她的意思。
她举起花弓箭，漫不经心地朝人群扫去。
目光掠过一张张或热切或紧张的脸，没一个能让她提起兴趣的。
直到视线落在街角，那抹淡紫色身影。
阳光落在他脸上，衬得他皮肤像上好的羊脂玉，眉骨高挺，眼尾微微上挑。
明明是男子，却有着比波斯最美的舞姬还要惊艳的艳色，连街角的琉璃灯都失了光彩。
丝歌尔的眼睛瞬间亮了。
找个这么养眼的，至少应付差事时心情能好些！
她手腕微抬，花弓箭对准了那抹银灰色的身影，指尖轻轻一松。
软箭带着粉白的丝绸，在空中划了道浅淡的弧线，朝着祁煜飞去。
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祁煜身上。
连那几个卫兵都停下了脚步，等着看这位幸运儿的反应。
可祁煜像是早有察觉，几乎在箭离弦的瞬间。
他微微侧身，动作从容得像是只是拂去衣上的沙尘。
软箭擦着他的袖角飞过，“啪” 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夏以沫蹲下身，将那支软箭捡了起来。
她抬头望向象背上的波斯公主，纱幔遮住她的模样。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张脸有些眼熟，这个公主，不会就是丝歌尔吧？
波斯那么多公主，这么巧就遇上了？
她正愣神，手腕突然被人轻轻握住。
转头一看，祁煜正垂眸看着她，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别发呆，我们去前面看。”
他说着，拉着她往人群外走，似乎不想再被那轿厢里的目光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