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离脸色变了又变，终究是咽下了那口怒气。
她不能说，不能说自己有孕。
他们成婚还不到一个月。
如果这时候查出来她有两个多月的身孕，那她才是毁了。
她不说，还能当个受害者，顶多是被人嘲笑、落井下石。
但如果被人知道她在孝期与人婚前有了孩子。
那她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她得忍！
夏若离愤恨地瞪了一眼夏以沫。
你非要插手对付我夫君，就给我等着吧！
总有一日我要让你加倍奉还！
夏以沫被瞪得莫名其妙。
“殿下！！救我！！！殿下，离儿！”
没用的废物！
夏若离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跪在地上的何小花抱着小姐唯一留下来的香囊痛哭：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小姐，你可安息了……”
小姐说过马博远文采不行，劝他别再执意科举，同她一起打理家业。
于是她在状告时为了加大罪名，编的罪名居然是真的！
她还记得十二岁那年，她见到小姐的第一面。
她像个心善的菩萨，救了差点饿死的她。
她打听许久，才知道小姐姓何。
于是她也有了自己的姓，她从小花，变成了何小花。
过了三年，她终于找到机会。
在马家挑选婢女的时候，成功把自己卖进去，到了小姐身边。
小姐真好啊，说她也姓何，同她有缘，不如就做自己的义妹吧！
就在她以为日子能这样好好的过下去时。
那个畜牲居然为了拿到何家的所有家产，把小姐活活烧死在屋里。
在她听到两人密谋之后赶回去救小姐已经来不及了。
火已经烧起来了，房梁都塌了。
这两人还以为她也同小姐一样死在了屋里，可她偏偏躲了过去。
事后她看见这个畜牲雇了马车来京城。
她带着小姐让她保管的东西也一路颠簸到了京城。
没想到居然听到了惊天霹雳，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牲居然成了驸马爷，不日就要迎娶公主。
她怎么能让他得逞？！
好在最后历经这么多磨难，终于将那个罪人绳之以法！
何小花哭得悲恸，几乎要晕过去。
“别哭了，你让你家小姐不至于含冤而死。
她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夏以沫安慰她。
何小花抬头，升堂前她见过这位贵人。
知道是她带人找到了马大脚这个人证。
“谢谢您，谢谢您，殿下，无以报答，愿下辈子当牛做马还您恩情。”
“唉，你要是没地方去，不如随我回公主府吧？”
她既然已经插手了这件事，就好人做到底，左右她的公主府也不差一个人的饭。
“真……知道吗？殿下，多谢您……”何小花连连磕头。
夏以沫摆手，让海英带着她先回府里，她自己则是跟着夏以昼一起走了。
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被浓墨般的夜色吞噬。
大理寺的卷宗在案几上堆叠着，纸页间仿佛还残留着驸马府那场大火的焦糊味。
夏以沫蜷在窗边的软榻上，不知在想什么。
一向无忧无虑的公主，竟也学会了皱眉。
“哥哥，你说为什么他要杀死自己的妻子？”
她抬起眼，眸子里蒙着层水雾，映不出窗外的星月。
“何静嫁给他五年啊，马博远家境贫寒，就连上书院的钱都是借的。
听说当年为了嫁他，连家里给寻的知府家公子的亲事都拒了。
陪着他从一个寂寂无名的书生，到一步步参加秋闱。
从签下婚书的那一刻，他就在算计她，而她最后落得个葬身火海的下场。”
案几后的夏以昼放下手中的朱笔，笔尖的朱砂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红痕。
他看着妹妹泛红的眼眶，喉间动了动，才缓缓开口：
“世间人心，有时比火场的浓烟更难看清。”
“可何家几代人攒下的那些积蓄，全被他一个女婿卷走了。”
夏以沫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迅速低下去，带着浓浓的无力感，
“他拿着那些钱去打点，去求父皇赐婚，转头就娶皇姐。
难道金钱和权势，真的比同床共枕五年的爱人还重要吗？”
她想起卷宗里的记载：
火被扑灭之后，何静被发现蜷缩在梳妆台下。
手里还捏着当初他们定情的银簪，她到死都不曾知道枕边人的真面目。
“他夜里睡得着吗？”
夏以沫喃喃自语，指尖冰凉。
夏以昼走过去，将一件素色披风搭在她肩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肩头。
他沉默片刻，声音沉稳如石：
“沫沫，不是所有人心底都装着‘情义’二字。
对有些人而言，欲望像野草，一旦疯长起来，能烧尽所有良知。”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想起马博远在堂上巧舌如簧的样子，分明毫无悔意。
甚至胆子大到要给被看管起来的何小花下毒。
所幸裴柯预料到了，日日让人给饭菜验毒，才没让这个案子多一条人命。
他淡淡道：“但天网恢恢，他终究是要还的。
何小姐泉下有知，总会得到慰藉。”
夏以沫将脸埋进披风里，布料上还残留着哥哥身上淡淡的墨香。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闷闷的：“可她再也活不过来了。”
夏以昼静静地将她搂在怀里。
思虑了良久，还是没告诉她，更可怕的事。
那就是在堂上被轻描淡写抬过的科举舞弊。
科举舞弊自古以来都是重罪，就在他跟裴柯追着线索苦苦寻查之时。
却被一个意料不到的人，打断了。
那就是胡禄海。
他只身漏夜前来，许多话并未提及。
只跟他们说，陛下已知晓此事，让他们不必再追查下去。
裴柯不解，却被胡禄海饱含警告与威胁的眼神，生生咽下了嘴边的疑问。
马博远秋后游街问斩，天下的文人会唾弃他。
所有的读书人都会骂他阻碍了他们上升的路。
就连不明所以的路人都要朝他扔鸡蛋。
殊不知，那下棋之人，依旧隐在幕后，稳坐钓鱼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