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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海被带走后的第三天，江东省的地方新闻频道，在晚间七点半的黄金时段，插播了一条不到一百字的简短通告。
通告由字正腔圆的女主播以一种毫无波澜的语调念出，内容是关于省委班子的人事调整。经中央批准，王建国同志任江东省省委委员、常委、副书记，不再兼任江州市委书记职务。
通告里，甚至没有提及周文海的名字，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但在江东省的权力场中，这短短的一百字，无异于一场剧烈的地壳运动。它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彻底终结，和一个新格局的赫然开启。
消息传出的那一刻，王建国正站在省委大院那间曾经属于周文海，如今暂时由他使用的办公室窗前。这间办公室的位置比他原来的要高两层，视野也更加开阔，可以俯瞰大半个省城的景致。
夕阳的余晖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空气中还残留着前任主人喜欢的雪茄和陈年普洱混合的淡淡气息，像一个顽固的幽魂，不肯轻易散去。
秘书小张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杯新沏的龙井。他将茶杯轻轻放在王建国手边的红木办公桌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老板，这是组织部刚刚送来的人事任免文件，需要您过目。”小张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初入新环境的拘谨和兴奋。
王建国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投向窗外那片被晚霞染成金红色的天际。
“放那儿吧。”
他终于坐上了这个位置。
从一个普通的基层干部，到市长，再到省委常委，最后到今天，省委副书记。这条路，他走了整整三十年。三十年的隐忍、布局、博弈，其中的艰辛与凶险，不足为外人道。
他曾以为，扳倒周文海，会是他政治生涯中最艰难的一场战役，或许需要几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他准备好了打一场旷日持久的阵地战，准备好了付出巨大的代价。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决战的号角吹响之后，那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堡垒，竟在短短几天之内，就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方式，轰然倒塌。
快得让他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丁凡那张平静得过分的年轻脸庞。
那个年轻人，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藏身于迷雾之后。他不动声色地落子，每一颗棋子都看似平平无奇，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引动了天地之势，将自己的对手，连同他身后的整个棋盘，都掀了个底朝天。
匿名邮件、中央巡视组、雷霆行动……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精准地推动。
王建国拿起桌上的茶杯，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他轻轻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抿了一口。茶香清冽，瞬间驱散了空气中那股属于前任的陈腐气息。
他知道，自己是最大的赢家。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位置，掌握了更大的权力，在通往权力巅峰的道路上，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但这胜利的果实，却让他感到一种沉甸甸的敬畏。
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只是那个被推到台前的人。真正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是那个远在江州，此刻或许正在街边吃一碗阳春面的年轻人。
……
丁凡确实刚吃完一碗面。
江州电视台的本地新闻里，正在重播省里那条人事任免的通告。电视屏幕上，出现了王建国的一张标准证件照，照片上的他，目光沉稳，神情坚毅。
丁凡拿着遥控器，按下了静音。
这个结果，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周文海倒台后留下的权力真空，必须由一个强有力的人物来填补。而王建国，无论从资历、能力，还是从在这场风暴中扮演的角色来看，都是最合适、也是唯一的人选。
他靠在沙发上，意识沉入脑海。
暗金色的系统界面，如同一片深邃的星空，静静地悬浮着。那庞大的、几乎要溢出进度条的正义值，像一条沉睡的金龙，盘踞在星空的中央。
而在正义值的上方，那个古朴的天平图标——【终极功能】，正散发着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对规则的有限干涉……”
丁凡的意识轻轻触碰着那行说明文字。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能修改一份文件的措辞，还是能改变一次选举的结果？是能让一个人的罪证“意外”地出现在某个地方，还是……能做到更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功能，绝不是简单地让他拥有超能力。它更像是一种权限，一种在遵循某种更高层级法则的前提下，对现有世界运行逻辑进行微调的权限。
这是一种比单纯提供证据，要可怕得多的力量。
它意味着，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审判者”，一个证据的搬运工。他开始有机会，成为一个“立法者”，一个规则的制定者。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是江州市委办公厅的座机号码。
丁凡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略带紧张的、恭敬的声音：“请问是丁凡同志吗？我是市委办公厅的，新任的王明山书记，想请您明天上午九点，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王明山？
丁凡的眉头微微一挑。
他记得这个名字。在扳倒周文海的过程中，周文海在省委常委会上，曾试图将强拆案的责任，推给一个名叫王明山的、已经退居二线的常务副市长。
现在，这个被周文海当成“替罪羊”的人，竟然成了江州市新任的一把手？
这手人事安排，玩得可真有意思。
丁凡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几乎可以想象，这必然是王建国的手笔。
一方面，启用一个被周文海打压和抛弃的老干部，可以迅速团结那些在周文海时代被边缘化的力量，形成自己的班底。
另一方面，一个“死而复生”的干部，必然会对提拔自己的恩主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而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位王明山书记上任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召见那些实权部门的一把手，也不是听取市政府的工作汇报，而是点名要见自己这个小小的、没有任何职务的纪委科员。
这背后传递的信号，不言而喻。
“好的，我明天准时到。”丁凡平静地回答。
挂断电话，丁凡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夜色更深了。
江州的天，虽然晴了，但天空之上，云层变幻，新的牌局，已经悄然开始。
王建国成了省委副书记，江州也换了新的主人。
而他自己，这个搅动了整个江东省风云的“热心市民”，似乎依然还是那个无足轻重的小科员。
但丁凡知道，从明天开始，一切都将不同。
当权力开始主动向你靠拢时，你便拥有了定义权力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