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无数家长受害，孩子上学难成了社会痛点！
夜风带着江水的湿气，吹散了丁凡身上最后一丝烟味。他没有直接回那个冷清的宿舍，而是在路边拦下了一辆即将收班的出租车。
“师傅，麻烦在实验小学附近随便转转。”
司机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闻言从后视镜里投来一个了然的眼神，带着几分同情和过来人的沧桑：“小伙子，也是为了孩子上学的事发愁？”
丁凡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年纪，深更半夜在顶级学区房的腹地徘徊，确实容易引人联想。他没有解释，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唉，可不是嘛。”司机打开了话匣子，语气里满是牢骚，“就前面那个‘文曲苑’，我一亲戚，去年咬碎了牙买的，一平米八万！就一个六十平的老破小，掏空了三代人六个钱包，还背了三十年贷款。图啥？不就图那个红本本上印着的‘实验小学’学区嘛。结果呢？前两天文件下来，一道街给隔开了，‘文曲苑’划出去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一家人天都塌了，儿媳妇天天在家哭，我那亲戚，一宿一宿地抽烟，头发都白了一半。”
司机师傅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小石头，砸在丁凡的心湖上，与他脑海中回溯的那些画面，激起一圈圈冰冷的涟漪。
“这事儿，没人管吗？”丁凡轻声问。
“管？谁管？怎么管？”司机冷笑一声，方向盘打得有些用力，“去找教育局，门口保安拦着，说领导开会。去信访办，填了一堆表，回来等消息，跟石沉大海似的。网上骂？你今天发个帖子，明天就给你删了，说你造谣，破坏社会稳定。老百姓能有什么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笔杆子一挥，咱们一辈子的奋斗就成了个笑话。”
出租车缓缓驶过一片灯火辉煌的楼盘，巨大的广告牌上，“翰林院”三个烫金大字在夜色中熠??生辉，下面一行小字写着：“给孩子最好的未来”。
丁凡的目光落在那广告牌上，眼神幽深。他仿佛能穿透那钢筋水泥，看到刘宏那张谄媚的脸，看到张志远在私人会所里惬意品尝的红酒。
他们的未来，是用无数家庭的眼泪和血汗浇筑而成的。
“师傅，就在前面那个房产中介门口停一下吧。”
丁凡下了车，站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房产中介门口。巨大的玻璃橱窗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房源信息，像一张张给人贴上的价格标签。
他推门走了进去。店内只有一个年轻的业务员在打着哈欠看手机，见到有客上门，立刻来了精神，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
“老板，晚上好！看学区房吗？我们这儿实验小学、市一中的房源最全了！”
丁凡扫了一眼墙上的价目表，那些数字像一串串带刺的藤蔓，看得人触目惊心。一个标着“实验小学本部，稀缺小户型，拎包入住”的房源，三十五平米，总价三百一十万。
“这价格……”丁凡故作惊讶。
“老板，您是第一次看吧？”年轻的业务员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优越感，“这已经算便宜的了！前两天刚成交一套，单价破九万了。您要知道，您买的不是房子，是门票！一张通往精英教育的门票！孩子进了实验小学，就等于半只脚踏进了一中，那一本线还不是稳稳的？这点投入，跟孩子的前途比，那都不是事儿！”
这套说辞，丁凡在回溯画面里，听那些开发商对购房者洗脑时说过无数遍。此刻亲耳听到，只觉得无比荒诞和讽刺。
“万一……学区又调整了呢？”丁凡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手指点了点那个天价房源。
业务员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老板说笑了，这核心区域的学区，怎么可能随便调呢？那都是经过专家反复论证的，稳定得很！您放心，我们是正规中介，签合同的，假一罚十！”
他的眼神有些闪烁，不敢与丁凡对视。
丁凡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中介。他知道，这个小业务员或许并不知晓内情，他只是这台巨大、冷酷的绞肉机上，一颗小小的、负责将人引向刀刃的螺丝钉。
他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路过一个街心公园，几个代驾司机聚在一起抽烟聊天，声音很大，充满了对生活的疲惫。
“……妈的，今天又白跑了。刚接个单，客户一听我要加二十块钱的夜间费，立马取消了。二十块钱都不舍得，还敢去‘金碧辉煌’喝酒？”
“你懂个屁！人家那钱都拿去供房贷了！我一哥们儿，就在对面的‘翰林院’买了套房，一百三十平，一千多万！两口子都是博士，年薪加起来小一百万，现在过得跟孙子似的。每个月房贷六万多，车不敢开，天天挤公交，孩子报个兴趣班都得犹豫半天。你说这图啥？”
“还能图啥，不就为了孩子嘛。现在这世道，教育就是军备竞赛，你敢不跟？你不跟，你的孩子就得掉队，以后就得跟咱们一样，大半夜在外面喝西北风。”
“操！”一个司机狠狠地把烟头摔在地上，用脚碾灭，“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丁凡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静静地听着。这些粗糙的、充满了怨气的对话，比任何报告上的数据都更加真实，更加刺痛人心。
这就是张志远口中“用市场化手段优化教育资源配置”的成果。它优化掉的，是普通家庭的生活品质、尊严，以及对未来的安全感。
他拿出手机，点开了江州市本地最大的网络论坛——“江州在线”。在“市民心声”板块，置顶飘红的几个热帖，标题一个比一个扎眼。
【血泪控诉！我们幸福里社区上百个孩子，一夜之间被踢出实验小学学区！天理何在？】
【八年积蓄付首付，一纸公文变老赖！我的孩子该去哪里上学？】
【扒一扒江州天价学区房背后的利益链，教育局的领导们敢不敢出来走两步？】
丁凡点开了第一个帖子。
楼主用颤抖的笔触，详细讲述了他们社区被划出学区的整个过程。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后来的集体上访，再到被各部门踢皮球，最后陷入绝望。帖子里，附上了一张张照片。有白发苍苍的老人，举着牌子，在教育局门口静坐；有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在信访办的窗口前哭泣；还有一份由上百位居民联合签名的请愿书，上面按满了鲜红的手印，像一封泣血的陈情表。
帖子的回复已经有好几千条。
“楼主挺住！我们小区去年就经历过，没用的，胳ats right, they are a gang!”
“何止是学区房，你们去看看那些指定的教辅材料，一本破练习册卖八十，学校强制购买，回扣都不知道吃到哪里去了！”
“我就是二十三小的老师，我们学校的操场都还是水泥地，一下雨就积水。教育局年年说拨款修，年年没下文。钱呢？钱都去哪儿了？都进了那些开发商和贪官的口袋里了！”
“楼上的兄弟，小心被查水表啊！”
“查就查！老子不怕！这个社会要是连句真话都不能说了，那还叫什么社会！”
丁凡一页一页地翻看着，他的手指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滑动，心中却像有一团火在燃烧。他看到的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张张愤怒、无助、绝望的脸。
他看到了那个在出租车上抱怨的司机师傅，看到了那个为房贷发愁的博士夫妇，看到了那个在信访办哭泣的年轻母亲。
这些原本只是他系统回溯中一个个模糊的、作为背景板存在的受害者剪影，此刻，都变得无比清晰、立体。他们有血有肉，有自己的生活和喜怒哀乐，他们是这个城市的基石，却被当成了可以随意碾压的尘土。
王建国让他查教育局，是为了打击政敌。
而现在，对丁凡来说，这件事的意义已经完全不同。
这不是一个任务，也不是一场政治斗争的投名状。
这是一场战争。
一场他必须为这座城市里千千万万普通人，去打赢的战争。
他关掉论坛，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最终停在了一个名字上——江州市教育局副局长，杨建新。
就是那个在回溯画面里，戴着眼镜，小心翼翼地提醒张志远“老干部会闹事”，却被呵斥得不敢再言语的副手。
丁凡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
任何坚固的堡垒，都需要一个从内部打开的缺口。而一个心怀怨气、良知未泯的副手，无疑是最好的爆破点。
他没有立刻拨打电话。对付这种在官场里浸淫多年、谨小慎微的人，一个冒失的电话只会让他立刻缩回壳里。
丁凡站起身，走出了公园的阴影，抬头看了一眼远处那栋依旧亮着零星灯光的教育局大楼。
他需要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杨建新心防的钥匙。
而这把钥匙，张志远已经亲手交到了他的手上。
丁凡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编辑了一条短信，收件人，是一个他从未联系过，却在此刻显得至关重要的号码。
短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王部长让我代他，向您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