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英坐在堂屋的八仙椅上，手里攥着针线，却半天没缝上一针。窗外传来村民的议论声，“清月真是能干，反季菠菜种得这么好”“以后跟着清月学，也能多赚点钱”，每一句话都像针似的扎在她心上，让她坐立不安。
昨天农技站王站长来夸清月时，她躲在树后看得清清楚楚——清月被村民围着，脸上的笑晃得她眼晕，王站长还说要让清月当村里的技术指导，以后村民种反季菜都得听她的。凭什么？一个外来的媳妇，凭什么抢了招娣的风头，凭什么让全村人都围着她转？
李桂英越想越气，把针线往桌上一摔，起身在屋里来回走。招娣端着一碗热水进来，见她脸色难看，小声说：“娘，您别生气了，清月姐种得好是好事，咱们也能跟着学……”
“学什么学！”李桂英打断她，声音拔高了些，“她就是运气好，要是换了你，你也能种成！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想让全村人都夸她，显得我顾家没人了！”
招娣不敢再说话，放下碗就往屋外走，心里却觉得娘太固执——清月姐明明花了那么多心思，每天去菜地浇水、查看膜下湿度，不是运气好那么简单。
傍晚时分，村里的炊烟渐渐升起，大部分人都回家做饭了，菜地方向没了人影。李桂英心里的嫉妒像野草似的疯长，她咬了咬牙，悄悄拿起墙角的篮子，假装去菜园摘菜，实则往清月的菜地走。
走到菜地边，她左右张望了半天，确定没人，才猫着腰凑过去。塑料膜下的菠菜苗绿油油的，长得越发壮实，叶片在夕阳下泛着光，看着就喜人。李桂英的气不打一处来，伸出手，指尖狠狠掐住一株苗的茎秆，“啪”地一声掐断，嫩绿的苗掉在膜上，她又连着掐了好几株，看着断苗，心里才舒坦了点。
可转念一想，光掐苗不够，得让更多苗死了才好。她蹲下身，用力掀开塑料膜的一个角，冷风立刻灌了进去，吹在剩下的苗上。她心里嘀咕：“这么冷的风，一晚上就能把苗冻坏，看你还怎么当技术指导！”
做完这一切，她赶紧把篮子里装了点野菜，假装是来摘菜的，慌慌张张地往家走。路过院门口时，还不忘拍了拍身上的土——刚才蹲在菜地，衣服沾了不少泥土，她怕被人看出破绽。
招娣在院里喂鸡，看到她回来，随口问了句：“娘，您摘菜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拍掉了身上的土。”
李桂英心里一慌，赶紧瞪了她一眼：“小孩子家问那么多干啥！赶紧把鸡赶进窝，天黑了！”招娣被她凶了一句，不敢再问，低着头去赶鸡。
第二天一早，清月像往常一样去菜地。刚走到田埂边，就看见塑料膜的一角掀在地上，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她心里一紧，赶紧跑过去，掀开膜一看，心瞬间沉了——好几株壮实的苗断在地上，剩下的苗被风吹得蔫蔫的，叶片都打了卷，有的甚至已经发黄。
“谁干的？”清月捡起断苗，指尖都在抖，这是她精心照料了十几天的苗，眼看着就要长好，却被人故意破坏。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桂英——除了李桂英，没人这么反对她种菠菜，没人这么见不得她好。
她攥着断苗，快步往顾家走。此时顾家刚做好早饭，李桂英正坐在桌边喝粥，看到清月气势汹汹地进来，手里还拿着断苗，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强装镇定：“你大清早的闯进来干啥？手里拿的什么破烂？”
“娘，这是我的菠菜苗，被人掐断了，塑料膜也被掀了，您知道是谁干的吗？”清月把断苗放在桌上，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怎么知道！”李桂英放下碗，大声否认，“说不定是风吹的，把膜吹掀了，苗被风刮断了，跟我有啥关系？你别来这儿冤枉人！”
“风吹的？”清月看着她，“昨天傍晚我查看时，膜还压得好好的，边角用土压实了，风怎么可能吹掀？而且这些苗是被人掐断的，断口整整齐齐，风刮不出来这样的痕迹！”
“你胡说！”李桂英拍了拍桌子，想把气势压下去，“我昨天一天都在家，没去过你的菜地，街坊邻居都能作证！你别想赖在我头上！”
两人的争执引来了邻居，二柱娘、王婶都围在院门口，小声议论着。招娣站在一旁，看着娘慌乱的样子，又看着清月手里的断苗，心里很矛盾——她昨天明明看到娘傍晚出去，回来还拍掉了身上的土，可她又怕娘生气。
“娘，您昨天傍晚不是出去过吗？还说去菜园摘菜，回来的时候……”招娣小声嘀咕着，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桂英一把捂住了嘴。
“你闭嘴！小孩子家懂什么！”李桂英的脸瞬间红了，不是羞的，是慌的，她用力捂住招娣的嘴，怕她再说出什么，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清月，也不敢看门口的邻居。
清月看着这一幕，心里什么都明白了。她拿起桌上的断苗，语气里带着委屈，却没再指责：“娘，我种菠菜不是为了抢风头，就是想靠自己赚点钱，想让您对我改观，想融入这个家。您要是不喜欢我，我可以离远点，可您别伤害这些苗，它们是我一点点照料大的……”
门口的邻居也看明白了，二柱娘叹了口气：“桂英啊，这事就是你不对了，清月这孩子多不容易，你怎么能偷偷掐她的苗呢？”
“就是啊，有话好好说，别背地里搞破坏，传出去也不好听……”王婶也跟着劝。
李桂英被邻居说得脸上火辣辣的，又看看清月委屈的样子，再看看手里还捂着招娣的嘴，心里又慌又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猛地松开招娣，抓起桌上的碗，往屋里走：“我懒得跟你们说！”说完“砰”地一声关上了里屋的门，把所有议论声都关在了门外。
清月看着紧闭的门，手里的断苗还带着点潮气，心里又酸又疼。邻居们劝了她几句，也渐渐散了。招娣走到她身边，小声说：“清月姐，对不起，我娘她……”
“没事。”清月打断她，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娘就是一时想不通。我得赶紧回菜地，把膜盖好，看看剩下的苗还能不能救。”
她转身往菜地走，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暖不透心里的委屈。可她没停下脚步——那些剩下的苗还等着她，她不能因为李桂英的破坏就放弃，她要把苗救回来，要让菠菜长好，要证明给所有人看，她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