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北境春宴与暗夜杀机
北境的春天，来得矜持而倔强。肆虐了整个冬季的暴风雪终于收敛了脾气，虽然寒风依旧带着料峭的意味，如同迟暮老兵不甘的呼号，但空气中已然能嗅到一丝冰雪消融后、泥土与嫩芽混合的清新气息。覆盖在渊海府玄黑色城墙上的厚重冰甲，也开始悄然滑落滴滴水珠，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光。
就在这样一个寒意未退、却已萌发生机的午后，渊海府迎来了一批分量极重的客人。
首先抵达的，是一道撕裂空间、裹挟着风雷之势的橙红流光。光芒散去，拾柒的身影凝实出现。他依旧是那身标志性的橙色长袍，血色披风在渐柔的北风中猎猎作响，腰间的寒霜双刃收敛了所有虹光，显得朴素而致命。他冰蓝色的瞳孔第一时间就锁定了站在萧烁身旁、似乎清瘦了些许的李渔，眼中冷冽尽化，只剩下纯粹的思念与关切。
“兄长。”他快步上前，声音低沉而温暖。
“拾柒！”李渔看到弟弟，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三个月的铁血训练带来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不少。他下意识地想迎上去，却被身旁一只带着金属手套的爪子不轻不重地按住了肩膀。
“急什么？”萧烁将军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硬，但细听之下似乎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人又跑不了。”
紧接着，府前的空间再次荡漾，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一道恢宏的湛蓝色光门凭空浮现，伴随着浓郁的海风气息与淡淡的血腥煞气，南洋将军雾森，迈着从容而威严的步伐，踏光而出。
他今日并未穿着正式的将军礼服，而是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蓝色劲装，勾勒出挺拔修长的身形，湛蓝色的毛发似乎因为刚刚经历战火洗礼而显得更加光泽流溢。
他那双金色的瞳孔，先是扫过全场，在与萧烁对视时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一记挑衅的白眼，然后便精准地落在了李渔身上，尤其是在看到他脸颊上那道尚未完全消退的、被风雪刮出的细微红痕，以及手腕处隐约可见的、因高强度训练而留下的淤青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本将军的爱徒，看来这三个月，确实是‘受益匪浅’。”雾森的声音温和依旧，但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如同无形的针，直刺萧烁。
萧烁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样，梗着脖子反驳：“那是自然！本将军亲自调教，岂是某些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可比？”他特意挺起胸膛，仿佛李渔的进步是他无上的勋章。
几乎是在雾森抵达的同时，另一侧的空间如同水波般分开，两道沉稳如山岳的身影并肩走出。正是狼风与霖。狼风依旧是深灰色的毛发，血红色的瞳孔古井无波，只是对李渔微微颔首示意。而霖，这位金狼将军，更是连眼神都欠奉，血瞳扫过全场，便抱着臂沉默地站在一旁，仿佛一座金色的雕塑。
最后，也是阵仗最为煊赫的——天空之中，云层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开，一道璀璨的、仿佛由无数星辰凝聚而成的光桥缓缓垂落。光桥之上，三道身影漫步而下。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靛蓝色星辰华服、面容与泷有七分相似、却更加威严沉稳的中年龙族男子，他周身气息浩瀚如海，正是泷的父亲，靛蓝星辰龙族的现任族长，特级神御——泷宸。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穿着月白色流仙裙、气质温婉高雅、容颜绝美的龙族女子，她是泷的母亲，同样身为特级神御的星悦。而跟在他们身后，努力想摆出平时那副“本少爷天下第一”表情，但在父母气场压制下明显收敛了许多的，正是泷少主。
这一家三口的出现，瞬间让渊海府前的空间都仿佛凝滞了几分，连呼啸的北风都识趣地减弱了势头。
如此多的顶尖强者齐聚北境，名义上是为了看看李渔这个被卡在瓶颈的“弱鸡人类”三个月来的修炼成果，实则各自心思难测。或许有关切，有好奇，有对后辈的考察，也不乏强者之间无形的较劲与博弈。
为了展示自己“教导有方”的“战果”，萧烁可谓是煞费苦心——当然，这份苦心建立在李渔过去三个月“痛苦欲绝”的基础上。他不仅详细罗列了李渔在空间折叠精度、引力场控制范围、空间跳跃稳定性等方面的数据提升。
（听得李渔自己都一愣一愣的：原来我这么厉害了？）
他甚至还“忍痛”提及了自己私藏的一批限量版毛茸茸兽人玩具，是如何被李渔以“奖励”之名，“巧取豪夺”走的
（李渔内心oS：那不是你主动给的吗？！而且明明是你嫌它们占地方！）。
最终，在萧烁略带夸张的渲染下，众人得出的结论是：李渔虽然境界未破，但对空间与引力两种力量的掌握和运用技巧，确实已经达到了初等神御中的高级阶段，根基打得异常扎实，只待一个契机，便能厚积薄发。
展示完毕，为了尽地主之谊（以及炫耀北境的“热情好客”），财大气粗的萧烁将军，大手一挥，包下了北境主城内最负盛名、同时也是最……粗犷豪迈的一家酒馆——“烈风堂”，宴请诸位贵客。
酒馆由巨大的原木和岩石垒成，内部空间开阔，燃烧着熊熊的篝火，墙壁上挂着各种兽首和兵器，充满了北境特有的野性气息。与参天府的仙气缥缈、揽星阁的星辰璀璨截然不同，这里更接地气，也更……吵闹。
众人落座。拾柒的目光几乎一直黏在李渔身上，看着他虽然清瘦但精神还不错的样子，心中既为兄长的进步感到欣慰，又忍不住泛起一丝隐秘的担忧……
兄长强大了……真好……
可是，兄长以后若真的强大了，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他……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如同细微的藤蔓，缠绕在他心底。
刚刚凭借家族资源和自身天赋成功晋升高级神御的泷，此刻在自家特级神御的父母面前，乖巧得像只鹌鹑，默默地选择了安静喝酒，偶尔用眼神和李渔交流一下，传递着“你懂的”和“我也不容易”的讯号。
狼风和霖依旧沉默是金，只是偶尔举杯示意，大部分时间都在闭目养神，或者说，是在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而雾森，这位刚刚沐浴着敌国帝君鲜血与哀嚎归来的南洋霸主，在酒过三巡后，终于忍不住，伸出他那戴着蓝色皮质手套（今日未戴金属甲）的爪子，一把将坐在旁边的李渔揽了过来，轻轻抱了抱。感受着怀中人类相比三个月前似乎坚实了一点的身板，以及那无法掩饰的训练痕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金色瞳孔瞥向对面脸色瞬间黑下来的萧烁，意有所指：“本将军的爱徒，受苦了。这身上的伤痕……唉，都怪某只不懂怜香惜玉、只知道蛮干的哈士奇。”
“蓝皮海鲜你说什么？！”萧烁瞬间拍案而起，桌子上的酒碗都跳了三跳，“本将军那叫严格训练！玉不琢不成器！你以为都像你，把人当花瓶供着？！”
“呵，至少本将军不会把‘器’差点琢进炼丹炉里。”雾森优雅地端起酒杯，轻描淡写地回击，精准命中要害。
萧烁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眼神喷火，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
李渔趁此机会，像只滑溜的泥鳅，迅速从雾森怀里挣脱出来，一溜烟躲到了拾柒身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心惊胆战地看着两位将军针锋相对。拾柒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将兄长完全护住，冰蓝色的瞳孔警惕地在萧烁和雾森之间扫视。
这时，泷宸，这位靛蓝星辰龙族的族长，开口了。他的声音温和而充满力量，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李渔小友不必紧张。说起来，我星辰龙族与人族，也算渊源颇深。”他目光带着些许追忆，“大概九万年前，我族遭遇一场大劫，幸得当时一位人族长老鼎力相助，方才渡过难关。人族于我等有恩。犬子泷能与小友相交，略尽绵薄之力，亦是遵循祖训，分内之事。”
李渔一听，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可是在超级大佬面前刷好感度的机会！他连忙站起身，端起酒杯，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与感激：“泷宸前辈言重了！小子何德何能，承蒙泷少主多次指点，获益良多，感激不尽！人族与龙族的友谊源远流长，小子虽力微，亦心向往之，愿为此添砖加瓦！”
一番话说得漂亮又得体，既捧了龙族，谢了泷，又表明了自己背后的人族立场。
果然，泷宸和星悦闻言，脸上都露出了颇为受用的笑容。星悦更是温柔地看着李渔，轻声对泷宸道：“这孩子，倒是知礼数，懂进退。”
泷在一旁偷偷对李渔竖了个大拇指。
然而，就在这看似宾主尽欢、气氛逐渐热络的时刻，始终沉默寡言的狼风，和看似闭目养神的霖，几乎同时，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头。拾柒护着李渔的手臂，也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
不对劲。
有一股极其隐晦、却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潜藏在阴影中的毒蛇，悄然弥漫在空气之中。与酒馆内的喧嚣火热格格不入。
这杀意并非针对在场某一位强者，那样无异于自寻死路。它更像是一根精准的、淬毒的针，目标明确，悄无声息。
在哪里？
众人的神识如同无形的雷达，瞬间扫过酒馆内外每一个角落。喧闹的佣兵，忙碌的侍者，窗外街道上往来的行人……似乎都没有异常。
但那股如芒在背的危机感，却越来越清晰！
就在李渔因为得到龙族大佬的肯定而稍稍放松，正准备坐下的时候——
“咻——！”
一道极其轻微、却快如闪电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声音来源，是酒馆对面一栋废弃石楼的二楼窗户！那窗户的窗纸不知何时破了一个小洞，一根通体漆黑、毫无反光、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短箭，如同死神的叹息，穿透窗纸，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射而来！
目标，赫然是背对着窗户、毫无防备的李渔的后脑！
这一箭，时机刁钻到了极致！正是在众人注意力被两位将军争吵、龙族叙旧稍稍分散的瞬间！箭矢之上附着的能量极其内敛，直到离弦的最后一刻才爆发，显然是出自顶级杀手之手，务求一击必杀！
“兄长小心！”拾柒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破空声响起的同一刹那，他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一直悬浮在他身侧、看似安静的寒霜双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绚丽的虹光瞬间炸开，不再是装饰，而是化作了凝练到实质的杀戮法则！双刃没有变幻形态，而是在千分之一秒内交叉叠于李渔脑后，刃身光华流转，瞬间构筑成一面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流转着冰霜与虹彩的菱形盾牌！
“铛——！！！”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
那根蕴含着恐怖穿透力的漆黑短箭，精准无比地钉在了虹光盾牌的中心！箭尖与盾面接触的点，爆开一团细小的、扭曲的空间波纹与灵魂湮灭的黑芒！
短箭的去势被硬生生遏制，强大的动能使得箭杆剧烈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最终无力地坠落在地，箭身瞬间化为飞灰，只留下一小撮黑色的尘埃。
而拾柒以双刃化作的虹光盾牌，也荡漾起剧烈的涟漪，光芒明显黯淡了一瞬，才缓缓恢复。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直到短箭落地化灰，酒馆内的绝大多数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拾柒一把将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李渔完全护在身后，冰蓝色的瞳孔中风暴肆虐，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潮席卷开来，他猛地抬头，目光如两柄利剑，射向对面那栋废弃石楼的窗口，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灵魂：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