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暖看着他眼底极淡的青，终于发现他好像没什么精神：
“你怎么啦？没睡好吗？”
她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脸。
温沐扬抓住她乱摸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你说呢？”
她立刻担心起来，撑起身子，仔细看他：
“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温沐扬看着她全然不知情的模样，忍耐了一晚上的郁闷就剩下哭笑不得的无奈了。
他叹了口气，把人往怀里按了按，下巴抵着她的发顶，闷闷地说：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
“啊？”
林易暖更困惑了。
她乖乖趴在他怀里，手又无意识地摸到了胸前的戒指，心里甜甜的，但还是惦记着他没睡好：
“那你再睡会儿？反正今天周末，离复诊预约的时间还早。”
温沐扬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压下心头再次蠢蠢欲动的躁意，认命般地说：
“不睡了。再躺下去，可能更‘睡不好’了。”
“哦。”
林易暖依旧疑惑，难道是工作上的事情？
温沐扬不好说得太直白，怕吓到她。而且，以她的性子，可能晚上连抱都抱不到了……
温沐扬只能把所有的“幽怨”都咽回肚子里：
“饿不饿？我去做早餐。”
“还好……”
还没说完，温沐扬已经松开她，率先起身下床，背影看起来有点……“沧桑”？
林易暖坐在床上，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不过，摸着脖子上的冰凉，她又很快把这点疑惑抛到了脑后，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嘴角弯弯。
随后又跳下床，跟着他往厨房跑：
“吃煎蛋吧！溏心的！”
温沐扬回头看着她充满活力的样子，摇头失笑，纵容道：
“好，给你做。”
唉……这心情，怎么形容呢？
简直了……
……
早餐吃好，温沐扬陪着林易暖来市中心复诊。
精神疾病需要长期管理，定期复诊。
这段时间，林易暖的整体状态确实肉眼可见地好了不少，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也淡去了许多。
其实，只要不触及她家庭那根最敏感的神经，她看起来与常人并无差异，出色的外貌和那份独特的沉静书卷气，走在路上也常会吸引旁人的目光。
她不喜欢过于喧闹的场合，但也不会表现出明显的排斥。
独自一人时安静地待在角落，和黎小满几个在一起是也能融入，和温沐扬就更不用说了，大多时候都是依偎在他身边……
只是……温沐扬脑海里偶尔会闪过之前，第一次在学校食堂吃饭时，她那次与平日截然不同的不适反应。
那是怎么回事呢？
不过看她现在逐渐开朗起来，笑容也多了，他便将那件事暂且压下，只当她是在慢慢变好，这足以让他感到高兴。
市中心医院，无论何时都是人满为患。
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混杂着各种难以言说的味道。
林易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头，她是真心讨厌这个味道。
每次闻到，心底都会泛起一丝压抑，还会让一些不愉快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温沐扬看出她的抵触，伸出手，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走向相对人少一些的等候区。
他温和道：
“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取号，很快回来。”
林易暖点头：
“好。”
看着温沐扬高大的身影穿过人群，走向自助挂号机，林易暖轻轻吁了口气。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想起昨晚温沐扬说的话，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
就在林易暖独自坐着发呆的时候，一个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女声在她旁边响起：
“诶？林易暖？真的是你啊！”
她闻声抬头，就看到一个化着妆，一头大波浪卷发的女生，正站在她面前，脸上带着惊喜的夸张表情。
林易暖看着她，觉得有几分眼熟，但一时没能立刻想起名字。
那女生见她眼神有些茫然，立刻自报家门：
“是我呀！罗玉欣！初中咱们一个班的，就坐后座！你不记得啦？”
罗玉欣。
林易暖盯着她看了几秒，才从记忆深处翻找出这个模糊的名字。
原来是她。
这个名字像打开了记忆某个角落的钥匙。
初中时，和郝一诺她们玩得很好，也是当年那些流言蜚语传播链条上，颇为“活跃”的一环。
也是……看她笑话的女生之一。
林易暖面上没什么表情，既不显得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漠，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哦，是你。罗玉欣。”
罗玉欣却仿佛没有察觉到林易暖的冷淡，或者说并不在意。
自顾自地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她，过分的热切：
“哎呀，你真的是越变越漂亮了！我差点都没敢认！你这是……”
她目光扫过林易暖拿在手里的病历袋：
“也来看病？哪里不舒服吗？”
林易暖不动声色地将病历袋往身边收了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淡淡地问：
“你呢？怎么来医院了？”
“我啊？”
罗玉欣的手按在胃部，一副无奈的样子：
“老毛病了，肠胃不太好，时不时就来开点药调理一下。”
她显然对林易暖的病情更感兴趣：
“你这……到底怎么了？看哪个科啊？严重吗？”
看这样子，罗玉欣对于当年的事情，要么是彻底忘了，要么是根本没觉得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也……更不会想到那些事情可能对别人造成过怎样的伤害。
“没什么，一点小问题。”
林易暖轻描淡写地敷衍过去，不想与她多做纠缠。
见她不说，罗玉欣也不再问：
“说起来真是巧啊，在这碰上你！”
他转移话题道：
“自从你初三下学期突然不来学校之后，就没再见过你，大家都说你这朵高岭之花是彻底消失在人海了呐！”
高岭之花？林易暖没有回答，心里泛起一丝冷笑。
罗玉欣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笑容僵了一瞬。
但立刻又热情洋溢起来：
“咱们初中同学聚会好几次了，每次都缺你，大家都说联系不上你呢！”
她一副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
“后来好几次同学会，班长他们想联系你，但你号码也换了，qq好像也不用了，”
同学聚会？
林易暖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讥诮。
她去不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在那个集体里，她不就是一个被排斥和孤立的存在吗？
她们是真心想邀请她，还是只想看看她这个“失踪人口”如今混得怎么样了？
或者，在她们心里，她依然还是当年那个被泼了脏水也不会，或者说无力反驳的沉默女生？
“嗯，不太用那些了。”
林易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那怎么行啊！老同学还是要多联系嘛！”
见她依旧过分的热情，林易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她淡漠道：
“没什么必要联系。”
罗玉欣无视了她的疏离，还在继续说着：
“哎呀，班长还时常说起你呢！每次聚会都会提到你，说咱们班当初就属你最有出息，学习好，跳舞又棒……”
听到“跳舞”两个字，林易暖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黯了一下，指尖微微蜷缩。
“对了，你现在在哪个大学？我记得你后来中考考得特别好，上了市最好的重点高中！”
她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林易暖不想回答，但周围人来人往，她也不好直接起身离开，心想，温沐扬怎么还不回来？
她简短应道：
“嗯，在h大。”
“h大？！”
罗玉欣的声音引来旁边几个候诊的人侧目：
“我的天！果然是学霸！h大啊！全市，不，算得上全国顶尖的学府了！厉害厉害！”
她脸上堆满笑容，与有荣焉，仿佛这是她的成就似的。
“我就不行啦，本地的x大，跟你这高材生没法比！”
她嘴上说着自谦的话，眼神却一直在林易暖身上好奇打转：
“学霸，咱好不容易碰上了，以后更得多联系！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老同学啊！说不定以后还得仰仗你呢！”
林易暖不说话，看了一眼温沐扬消失的方向，心里盼着那个身影快点出现。
她尽量按下心中的不耐，现在就差来一句，“谁是你老同学”？！
罗玉欣见她态度始终疏离，撇了撇嘴。
紧接着非常自然地掏出了手机，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到林易暖面前：
“来，快扫一下，加个微信！以后有啥活动也好通知你！咱们班好多同学都在群里呢，可热闹了！”
她声音不小，动作又明显，周围等待的人有几个好奇地看了过来。
林易暖不太习惯这种在公共场合被半强迫着社交的感觉，尤其对方还一副“你不加，我就不走”的架势。
周围的人不少，目光若有若无。
她蹙了蹙眉，看着那个举到自己面前的二维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不想在医院这种地方引起更多不必要的注意。
她敢说，如果不加，就罗玉欣这样子，绝对能“缠”到她加上为止。
她想，黎小满也缠人，但只会让人觉得是无奈的可爱。
怎么眼前这个人就那么讨厌呢？
她沉默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扫了码，点击了添加。
“这就对了嘛！”
罗玉欣心满意足地收回手机，脸上笑容更盛：
“以后常联系啊！对了，你现在是跳舞呢，还在画画？当年你画画也挺厉害的……”
她又开始喋喋不休地问起近况。
就在林易暖感到有些疲于应付时，一个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令人不适的寒暄。
“暖暖，号取好了。”
温沐扬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挂号单，迈着长腿走了回来。
他自然地站到林易暖身边，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坐在旁边正说得起劲的罗玉欣。
看着林易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但并没有立刻开口。
他的出现让林易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抬头看向温沐扬，声音也轻快了些：
“嗯，好。”
罗玉欣被打断了话头，愣了一下，随即目光立刻被温沐扬吸引。
他身形挺拔，容貌俊朗，气质清冷沉稳，即使在嘈杂的医院里，也像自带聚光灯一样。
她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惊艳，脸上的笑容除了热情，还带上了点谄媚：
“哎呀，这位是……？”
她看向林易暖，促狭道：
“暖暖，不介绍一下吗？这位帅哥是？”
微微蹙眉，林易暖不想理会她的调侃，只想尽快结束对话，她言简意赅：
“这是我男朋友，温沐扬。”
然后转向温沐扬，语气淡淡：
“这位是罗玉欣，我初中同学。”
“哇哦！”
罗玉欣的目光在温沐扬和林易暖之间来回扫视，故作羡慕：
“可以啊林易暖！不愧是咱们班的学霸女神，男朋友都这么一表人才。”
罗玉欣主动向温沐扬伸出手，笑容灿烂。
温沐扬的视线扫过罗玉欣，并没有伸手，只是微微颔首，礼貌而疏离：
“你好。”
他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同学？并无太多好感，尤其是察觉到林易暖明显并不太想与对方深谈。
罗玉欣也不尴尬，收回手，又问道：
“暖暖男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呀？和我们暖暖是怎么认识的？你们在一起，郎才女貌，太般配了！”
听她又似恭维，又似窥探的问题，温沐扬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没有回答罗玉欣的问题，而是低头看向林易暖，柔声道：
“时间差不多了，前面还有两个就到我们了，我们过去诊室那边等着吧？”
这话明显是在找借口离开。
林易暖立刻会意，站起身：
“好。”
罗玉欣见他们要走，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这就走啦？暖暖，记得微信联系啊！下次同学聚会你一定得来！大家都想你呢！”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林易暖当年是多么受欢迎的人物似的。
林易暖没有接话，只是对她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温沐扬直接揽过林易暖的肩膀，朝电梯的方向走去，将还在原地张望的罗玉欣彻底抛在身后。
走出一段距离，温沐扬低头看着她，轻声问：
“不喜欢这个人？”
林易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闷：
“一个很多年没见的同学，都是以前的事了。”
“别被无关的人影响心情。”
“嗯。”
温沐扬不再多问，只是揽着她肩膀的手臂紧了紧。
他能感觉到，这个同学的出现，勾起了她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挂号单，想着尽快看完医生，带她离开这个让她不适的地方，回去再问问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