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之所以能成为今日的奥门赌王,是这些年通过各种方式不断收购股份的结果。
由此可见,贺新绝非等闲之辈。
当年聂傲天输得并不冤枉,纵使当时实力占优,却终究敌不过贺新。
十八年来,这是聂傲天第一次再见内的景象。
“十八年……”
聂傲天喃喃低语,手中拐杖因心潮起伏而微微发颤。
人生有几个十八年?
他聂傲天一生无儿无女,世间已无牵挂。
唯有一事念念不忘——报仇。
只要能向贺新复仇,即便第二天便死,他也心甘情愿。
“鸡翼。”
聂傲天平复心绪,转头看向鸡翼。
“是,师父。”
鸡翼会意,整了整衣衫,走向一楼接待台。
“先生您好,有什么可以帮您?”
接待台的领班微笑问道。
“我找苏先生,我师父是鬼王。”
鸡翼直言。
“找苏先生?”
领班一怔。
作为底层员工,他并不认识什么苏先生。
整个管理层,也无姓苏之人。
鬼王又是谁?
“抱歉……”
他刚要回绝,一楼经理忽然走来,肃然对鸡翼道:“已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这位经理由杰森提拔,早已接到指示:若有人以鬼王之名到访,立即引见上楼。
尤其是这位一楼经理,如果苏先生出现,他必然是第一个知情者。
“好的。”
鸡翼听后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经理后转身离开。
“经理,我们这里有位苏先生吗?还有那个鬼王又是什么人?”
领班按捺不住好奇心,向经理发问。
“该让你知道的,迟早会让你知道。”
经理严肃地扫了领班一眼,“不该问的,不要多嘴。”
“是,经理。”
领班碰了钉子,立刻噤声。
这时,鬼王聂傲天和鸡翼二人走了过来。
“这边请。”
经理伸手引路,态度恭敬。
聂傲天拄着拐杖,默默跟在后面。
他对这位苏子闻颇感兴趣。
八十年代的香江不同于信息发达的后来,许多人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即便擦肩而过也未必认得。
来之前,聂傲天打听过苏子闻的背景——知道他年纪不大,与徒弟鸡翼相仿,但关于样貌的传闻却很少。
早期江湖人称苏子闻为“屠夫”,在众人想象中该是满脸横肉的凶悍模样。
如今他被称为洪兴的“隐龙”,这雅号又让人联想到羽扇纶巾的儒将风范。
当然,这都是未见其面者的揣测。
聂傲天混迹江湖多年,深知传言虚实难辨,唯有当面接触方能窥见真容。
此时,聂傲天到访的消息已传到苏子闻耳中。
“文哥,下面通报聂傲天带着徒弟到了。”
杰森站在苏子闻面前禀报。
“这老家伙总算来了。”
苏子闻瞥了眼时间,与拜帖所约丝毫不差。
话音未落,聂傲天已带着鸡翼步入室内。
“苏先生——”
聂傲天目光扫过,瞬间锁定主位上的年轻人。
虽素未谋面,但对方身上那股属于大人物的气势,已昭示其身份。
房间里有好几个人,但他们的气场都远不及苏子闻。
因此,聂傲天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苏子闻本人,却也一眼就认出了他。
“聂老先生,请坐。”
苏子闻起身,伸手示意聂傲天入座。
随后,他对杰森吩咐道:“叫人泡壶茶来。”
“是,文哥。”
杰森应声离开。
苏子闻转头看向已经在对面沙发坐下的聂傲天,面带微笑说道:
“不知聂老先生是喜欢喝茶还是咖啡,苏某就擅自做主了,还请见谅。”
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没多少歉意,更像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宣告——
在这里,他说了算。
聂傲天在江湖沉浮多年,自然听得出这话中意味。
他心里一沉,明白与苏子闻的合作恐怕并不容易。
表面仍带着笑意,聂傲天回应:“苏先生客气了。
我这老头子喝什么都行,茶可以,咖啡这种新鲜玩意儿,也不是不能接受。”
“哦?”
苏子闻微微一笑,“我就不像聂老那样了,咖啡这种洋玩意儿我不太喜欢,还是清淡的茶更合我意。”
聂傲天眉头不着痕迹地轻皱。
“看来苏先生是个念旧的人。”
他缓缓说着,目光落在苏子闻脸上。
“是啊,”
苏子闻语气诚恳,“聂老懂我。
我苏子闻没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念旧。”
“念旧是好事……”
聂傲天感叹一句,忽然拄着拐杖站起身来。
“不打扰苏先生了,我还有些事,先告辞了。”
“那我送送聂老。”
苏子闻也起身,仍然面带微笑。
“不必。”
聂傲天笑着拒绝,但笑容里已满是疏离。
若说刚进来时还带着几分亲近,此刻只剩下冷淡。
不过,他的拒绝,对苏子闻而言,并无所谓。
苏子闻起身说要送他,其实不过是客套一句罢了。
“师父?”
鸡翼看着聂傲天,满脸不解。
来之前他明明知道,师父这趟来是想与苏子闻合作的。
而且他也清楚,聂傲天是带着诚意来的——
否则不会一次次留意苏子闻的动向,
更不会在苏子闻刚到奥门时,就让大师兄仇杰亲自送上拜帖。
聂傲天虽然已是败者,但能让他主动登门的人,分量绝不一般。
可奇怪的是,才聊了几句,师父竟就要离开?
“走。”
聂傲天只淡淡看了鸡翼一眼,不再多言,拄着拐杖便向外走去。
鸡翼虽然满心疑惑,但师父既已动身,他也只能跟上。
“文哥。”
杰森在聂傲天离开后,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聂老头,可真是够警觉的。”
苏子闻望着门口方向,眼中光芒微闪。
他刚才不过稍稍流露不愿合作的意思,聂傲天便果断起身告辞,连让他多套几句话的机会都不给。
这老家伙,行事真是干脆利落。
看来聂傲天心里也清楚,苏子闻大概率不会与他合作。
他这趟来,不过是为了试探,或说争取一次机会。
能合作自然最好,即便不成,也不至于立刻结仇——这倒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阿生,派人去查查他在哪儿落脚。”
苏子闻对天养生吩咐道。
“是,文哥。”
天养生肃然应下。
不过苏子闻对结果并不抱太大希望。
聂傲天现身奥门,贺新不可能不知道,却迟迟没动手,这绝非贺新心慈手软,
而是他根本找不到聂傲天的藏身之处。
若贺新真知道聂傲天在哪,绝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以他们之间的仇怨,以及贺新对聂傲天的忌惮,这几乎是必然的事。
连贺新都查不到聂傲天的落脚点,苏子闻自然也不容易得手——
论对奥门的熟悉,他终究不如聂傲天。
其实方才苏子闻若真有意,完全能将聂傲天当场扣下。
可他终究没那么做。
在苏子闻眼中,聂傲天既敢现身,必是早有准备,自信能够全身而退。
行走江湖,最忌无故树敌,苏子闻与聂傲天之间本无恩怨。
况且,若苏子闻此时强留聂傲天,消息传出,名声必损。
再说,聂傲天的仇家是贺新,与他苏子闻何干?
他不过与贺新达成和解,此后互不相犯而已。
并非结盟联手对付聂傲天。
无利可图之事,苏子闻绝不会轻易涉险。
“师父……”
离 之后,鸡翼看向聂傲天。
“是否想问,为何这么快就走?”
聂傲天拄着拐杖,步履不停,看了鸡翼一眼。
“是啊师父。”
鸡翼点头,困惑道:“来时您不是说要与苏子闻谈合作吗?怎么还未开口,便离开了?”
“因为他已经回绝了。”
聂傲天语气平淡。
“回绝了?”
鸡翼一愣。
他并未听见任何拒绝之言。
“自己想。”
聂傲天未作解释,只淡淡说道。
“是,师父。”
鸡翼只好不再多问。
“师父,请上车。”
来到车门边,鸡翼拉开门。
“开车。”
坐进车内,聂傲天神情依旧。
“注意,苏子闻必会派人尾随,把后面的人甩掉。”
聂傲天吩咐鸡翼。
这一点,他十分确定。
苏子闻定会派人盯着他。
即便苏子闻不出手,也能将他行踪卖予贺新,换取好处。
此刻,他还不能暴露藏身之处。
但再过两天,计划启动,便无需再藏。
鸡翼听后,脸上立刻显出十足的把握,说道:“我鸡翼从小在奥门长大,哪条街、哪条巷子不在我脑子里?想盯我的梢?”
不是鸡翼说大话。
别的地方不敢讲,在奥门这地方,有谁想跟踪他?哼……
鸡翼的车技就算够不上职业赛车手的水平,也差不了多少。
苏子闻吩咐天养生亲自开车跟住鸡翼。
结果不出十分钟,就被鸡翼甩开了。
鸡翼专挑小巷子钻,七弯八绕,天养生很快就失去了目标。
没办法,天养生只能一脸挫败地回来。
要论打架或者干别的,天养生自信一个打一百个都不怕,可跟踪人实在不是他擅长的。
“文哥,对不起,人跟丢了。”
天养生回来低着头,满脸惭愧。
“没关系。”
苏子闻虽有些失望,但也觉得情有可原。
“跟丢就跟丢吧,聂傲天有胆来见我,肯定早有准备。”
苏子闻语气随意。
说完,他又笑着安抚天养生:“别说你,就算是我亲自去跟,也未必能盯得住他。”
苏子闻对自己的车技有清醒的认识。
“好了,你先下去吧。”
“是,文哥。”
天养生应声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