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湾港湾医院住院部。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隐约的血腥味和抗生素药膏混合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揽月、江寒星和丁意三人站在病房外,无声地吸引着过往行人与家属的目光。
这皆因她们本身,便是一道与周遭格格不入的风景线。
江揽月手中捧着一束向日葵,姿态优雅却难掩脸上的疲惫与局促。
身旁的江寒星,眉头紧锁,充满了不耐与一种保护性的锐气。
她眼神复杂,既有对姐姐的维护,也有一丝对里面那个女人的怨愤——
无论如何,是她将姐夫拖入了深渊。
丁意则站在稍后一步,提着果篮,但微微抿紧的嘴唇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作为陆行舟的影子情人,此情此景对她的煎熬与讽刺,唯有她自己知晓。
江揽月和丁意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
她们的出现,像是一种打扰,甚至是一种残忍。
江揽月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为自己鼓劲,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露出了张母憔悴的脸。
她眼眶红肿,神情里写满了警惕与敌意。
“你们……”张母的声音沙哑干涩,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你们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们!走!我女儿不想见任何人!”
她声音不大,却像受伤母兽的嘶吼,充满了绝望的保护欲,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阿姨,您别误会。”江揽月情急之下,用手抵住了门,声音恳切,
“我们是真心来看望嘉欣的。”
“她是我的员工,出了这样的事,我作为领导,心里非常难过和愧疚。”
“我们只想看看她好不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帮助?”张母猛地打断,声音带上了哭腔,情绪激动起来,
“你们能怎么帮助?能让时间倒流吗?能让我女儿受的罪都消失吗?”
“你们走吧!求求你们了,别再来了!看到你们,只会让她更难受!”
“妈……”病房内,传来一声极其虚弱的呼唤。
张母猛地回头,然后狠狠瞪了江揽月一眼,极不情愿地让开了门。
三人走进病房。浓重的药味和血污特有的淡淡腥气扑面而来。
张嘉欣脸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眉头也痛苦地蹙着,仿佛正深陷于无法醒来的噩梦。
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她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脆弱得如同一碰即碎的瓷器。
各种监控仪器的管线缠绕在她身上,显示着她微弱而艰难的生命体征。
江寒星看到这一幕,原本准备好的刻薄话卡在喉咙里。
她下意识地别开了视线,胸口一阵发闷。
眼前的惨状,超越了一切私人恩怨,只让人感到不适与同情。
江揽月的眼眶登时就红了。
丁意的冷静面具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她看着张嘉欣,这个在公司里总是低头忙碌的年轻女孩。
此刻竟以这样一种惨烈的方式躺在这里。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同情,有感同身受,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寒意。
那个幕后布局的人,手段何其毒辣。
两人轻轻地将花和果篮放在远处的柜子上,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江揽月一步步挪到床边,声音哽咽:
“嘉欣……怎么会这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无论陆行舟是否被冤枉,这个女孩此刻承受的痛苦是真实的。
作为女性,作为她名义上的上司,江揽月感到一种沉重而无力的负罪感。
张母站在一旁,默默流泪,不再驱赶,但眼神里的戒备丝毫未减。
丁意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从小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声音柔和:
“阿姨,这是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所有的医疗费用,公司都会全额承担……”
“钱?”张母厉声打断她,语调尖利。
她一把推开丁意递过来的信封,钞票散落一地,
“我们不要你们的臭钱!我女儿的清白和身子,是钱能买回来的吗?”
“你们现在假惺惺地来做这些,有什么用?那个畜生……”
“那个畜生他怎么下得去手啊!他是老师啊!”
她压抑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阿姨!事情还没查清楚,您不能……”江寒星忍不住开口。
她想为姐夫辩解,却被江揽月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在这种情境下,任何辩白都是苍白的,甚至是一种残忍。
病床上的张嘉欣似乎被母亲的哭声惊扰。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当她的目光接触到江揽月红着眼眶、满脸同情的脸庞时,瞳孔骤然收缩!
强烈的羞愧、难堪以及害怕阴谋被看穿的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想起了秦时的许诺,想起了那杯杨枝甘露,想起了撕裂般的剧痛……
而此刻正面对着她最无颜面对的人——陆行舟的妻子。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猛地从她喉咙里撕裂出来!
“走开!走开!!不要过来!不要看我!!”
她歇斯底里地哭喊着,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差点扯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
“欣欣!别怕!妈妈在!”张母吓得魂飞魄散,扑过去紧紧抱住女儿,试图安抚她。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张母回头声嘶力竭地吼道,眼神里充满了仇恨,
“滚啊!你们想逼死她吗?”
江揽月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护士被惊动,匆匆跑了进来。
江揽月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张嘉欣,心如刀绞,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踉跄着后退,最终被丁意和江寒星扶着,狼狈地逃出了病房。
病房的门在她们身后重重关上,隔绝了里面绝望的哭喊和诅咒。
走廊上,三个女人沉默地站着,空气中弥漫着难堪、震惊和沉重的无力感。
丁意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服,恢复了表面的镇定,但眼神依旧震动不已。
江揽月则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蹲下去,将脸埋在掌心,无声地哭泣。
一次探视,没有获得任何答案,只收获了更多的痛苦与更深的谜团。
而张嘉欣那凄厉得骇人的尖叫,更带来了久久无法散去的心理阴影。
她们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件事,远比她们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