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多亏了你。”陆行舟把水果和补品放柜子上，目光扫过他头上的绷带，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得厉害吗？”
“好……好多了，”张嘉诚声音闷闷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医生说恢复还行，就是还得养着，不能乱动。”
高考刚结束，别人都在疯玩，他躺在这儿，像个废物。
正说着，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张嘉欣提着一个保温桶走了进来。
她刚从内科父亲的病房那边过来，脸上带着一丝奔波后的疲惫，额角还有细汗。
看到陆行舟，她脚步明显一顿，眼眸倏然被点亮，脸上随之绽开温软的笑：
“陆老师？您来了……真是，太麻烦您了。”
“顺路来看看嘉诚，也看看你这边情况。”陆行舟点点头，语气放缓了些，
“你父亲那边还好吗？”
“老样子，需要静养。”张嘉欣应了一句，快步走到床边。
守在床边的护工阿姨见状，轻声招呼了句：“张小姐回来了”。
随后，她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保温桶，拿到一旁的小桌上去准备。
张嘉欣的目光扫过床头柜，看到自己早上带来的苹果，很自然地拿起一个和削皮刀，
“您坐会儿，吃个苹果。”
“不用麻烦了，嘉欣。”陆行舟客气地摆摆手。
“不麻烦，很快就好。”张嘉欣没停手，动作利落地削起苹果，长长的果皮均匀垂下。
她低头专注手上的动作，口中柔声问弟弟：
“嘉诚，今天头还晕不晕？恶心吗？”
话音未落，指尖却微微一滞。
眼睫抬起时，目光如蜻蜓点水掠过陆行舟，眸底那泓水光晃了晃，又迅速垂落回苹果上。
“不晕了……”张嘉诚闷声回答，靠在那儿，把他姐这瞬间的失神看得真真儿的。
“就是有点没劲儿。”
太他妈熟悉了！这眼神，这黏糊劲儿，跟江寒星看他姐夫陆行舟时，一模一样！
他心里咯噔一下，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姐……也栽陆行舟这坑里了？
张嘉欣手下动作流畅，很快一个光洁水灵的苹果便削好了。
她略作迟疑，像在鼓劲，抬头将苹果递向陆行舟，脸上温婉带怯：
“陆老师，刚削好的，您尝尝？路上拿着解解渴也行。”
陆行舟稍显意外，但很快恢复如常，礼貌地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嘉欣，费心了。”
他的目光与张嘉欣递苹果的手短暂交汇，不可避免地也掠过她的脸。
张嘉欣像是被那平静深邃的目光烫了一下，立刻垂眸低头。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耳根却无法抑制地泛起红晕。
陆行舟吃完苹果，确认张嘉诚情况稳定后，又嘱咐他“好好休息，听医生话。”
说罢，便起身告辞：
“嘉诚，你安心养着。嘉欣，我先走了。”
“陆老师您慢走，路上当心。”张嘉欣连忙起身说道。
她目光追着他背影直到门关上，才慢慢收回，眼底那点光亮黯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她坐下，沉默地拿起另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张嘉诚盯着姐姐低垂的侧脸，看她削苹果的仔细劲儿，无名烦躁直拱上来。
他忽然侧过头，眉头紧锁，语气里压着烦躁，对旁边的护工阿姨急促道：
“王阿姨，我头……好像有点晕沉沉的，不太舒服。”
“你去护士站帮我问问刘医生，这情况正常吗？”
“或者……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护工阿姨一愣，随即看向张嘉欣。
张嘉欣也停下了削苹果的动作，有些意外地看向弟弟。
“快去啊！”张嘉诚皱了下眉，声音不大，但催促的意味很明显。
“哦，好，好，我这就去。”护工阿姨连忙应声。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出了病房，还轻轻带上了门。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病房里就剩姐弟俩。
张嘉诚舔舔发干的嘴唇，压着嗓子，带着点少年特有的直愣和不管不顾：
“姐……”
“嗯？”张嘉欣没抬头。
“你……”张嘉诚喉结滚了滚，声音更低，
“你看陆老师的眼神……不对劲啊。”
张嘉欣手一顿，长长的苹果皮颤了颤。
“就跟……”张嘉诚豁出去了，
“就跟江寒星看她姐夫陆行舟似的！”
他说得又快又急，像怕自己后悔。
“唰啦！”削皮刀在光滑的苹果皮上打滑，长长的果皮瞬间断裂，掉在地上。
张嘉欣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指尖因为过度用力捏着苹果和刀柄而泛白。
她倏然抬头，脸“唰”地红透，连脖子根都染了色。
眼睛里全是猝不及防的震惊、羞窘和一丝被看穿的慌乱，声音都变了调：
“张嘉诚！你……你胡说什么！脑袋被砸糊涂了？别瞎想！”
她慌乱掩饰，心跳如擂鼓，可那瞬间的失态与满脸绯红，
在弟弟眼中，已是欲盖弥彰的铁证。
张嘉诚被姐姐的反应吓了一跳，下意识缩脖子，却牵动头上伤口，疼得“嘶”出声。
可嘴上没停，固执地小声嘟囔：
“我才没糊涂……你看他那样儿……我又不瞎……”
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苦笑，看向窗外的灰色天空，声音低得像呓语：
“陆老师高大英俊，人也够猛，在大学里也受人敬重……”
“但说到钱和地位？呵，靠的是谁？还不是娶了个金凤凰姐姐！”
“横竖是人家江家的体面，反正够用了……”
他的手在被子下悄悄攥紧，指尖掐进了掌心，
“但姐，那是人家的老公。他跟咱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醒醒吧……”
后面半句他没说出口——就像我，也该醒了。
肖想江寒星？做梦呢……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破了张嘉欣拼命吹起来的气球。
张嘉欣不吭声了，死死咬着下唇，低头对着那个削坏了的苹果发狠。
病房里只剩下刀刮在果肉上发出刺耳的“沙沙”声，气氛变得异常凝滞和微妙……
陆行舟并不知道病房里紧随其后的对话风暴。
他走出住院大楼，傍晚的空气带着凉意，却吹不散心头那团莫名升起的烦闷。
张嘉欣温柔专注的目光里似有深意，他并非不觉，只是习惯性忽略回避。
然而这无形的关注，此刻却如薄纱轻覆心尖，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力感。
这份没来由的烦躁掺着对丁意那句“等你”的胡思乱想，在心底拧成乱麻。
东湖雅苑，明天中午……他发动水鸟，一头扎进车流。
外面霓虹晃眼，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里，一片烦躁的浑浊。
累，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累。
更有种什么都他妈要失控的操蛋感觉。
他现在只想回家，把自己关起来。
回到家中，训练房的气息似乎还未完全散去。
陆行舟将自己重重摔进沙发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手机边缘。
他闭上眼，小星黏糊的眼神、张嘉欣带钩的目光、还有那句坠在心上的“等你”……
纷乱画面在脑中撕扯。
他狠狠搓了把脸，一股邪火混着透心的疲惫涌上来，把他淹得死死的。
最后，他“啪”地把手机拍在沙发上，带着一身洗不掉的烦，趿拉着步子往浴室挪。
明天？爱咋咋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