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雄英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太了解自己这位表兄了,贪生怕死,爱慕虚荣,又极好面子。让他去南京督导总队那种如同铁打的熔炉里和最底层的士兵一起摸爬滚打,确实是难为他了。
“表弟……皇上……”李景隆见朱雄英不为所动,还在那诉苦,“您就开个金口,让我免了那些训练吧!行不行啊?”
朱雄英终于放下手中茶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看着李景隆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和煦地笑了。
“好吧,表哥。”
“啊?”李景隆一愣。
朱雄英叹了口气,用一种体谅的口吻说道:“既然表哥坚持不住了,朕也不能强人所难。你毕竟是曹国公,国之颜面。这样吧,朕下个旨意,把你调出督导总队,去五军都督府给你谋个清闲的差事,如何?”
李景隆一听,眼睛瞬间亮了!
五军都督府!那可是全天下武官的最高衙门,清贵无比,最重要的是——不用出操!
“哎呀!表弟你真是太好了!”李景隆大喜过望,“噗通”一下就要跪地谢恩,“臣……臣谢……”
“不过。”
朱雄英轻轻一抬手,阻止了他的大礼。李景隆的“谢恩”二字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朱雄英的语气依旧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五军都督府的差事清闲,那表哥你就要好好在京师待着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至于五个月后东征东瀛的战事……”朱雄英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就不要去了。”
“什么?!”
李景隆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朱雄英仿佛没看见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反正朕的两个舅舅,常升和常森,他们也都能胜任。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你就在京城享福吧。”
“不去东瀛?!”
这四个字如同一盆冰水,从李景隆的头顶直接浇到了脚底!
他“腾”地一下从石凳上弹了起来!那动作哪还有半点坚持不住的虚弱?!
“那怎么行!”李景隆当即不乐意了,急得满脸通红。
开什么玩笑!他李景隆忍受这非人的折磨,在南京督导总队咬着牙挺了整整五天,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五个月后能亲率大军踏上东瀛的土地,去报那血海深仇吗!
想起自己流落东瀛时受的屈辱,想起那个敢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东瀛大名,他就恨得牙根发痒!
他李景隆发过毒誓,一定要亲手砍了那个大名的脑袋!这才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现在皇帝表弟竟然不让他去了?!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表弟!”
李景隆的脸色瞬间变了。方才的哀怨和苦楚一扫而空!
他涨红了脸,急切地说道:“表弟,刚才……刚才表哥是随口说说,开玩笑的!对!就是开玩笑的!”
他砰砰地拍着自己的胸脯:“您那个督导总队是严厉,但表哥我是什么人?我是曹国公啊!我能坚持住!那点训练算什么!我一定能坚持住!”
他绕过桌子跑到朱雄英面前,就差抱着他的腿了:“皇上!表弟!您就让我跟着去东瀛吧!求您了!”
朱雄英强忍着笑意,故作惊讶地看着他:“哦?”
他缓缓问道:“你……确定?”
“确定!肯定!一定!”李景隆斩钉截铁地说道,“臣绝不再有半句怨言!臣誓死也要在督导总队坚持到底!”
“好!”
朱雄英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站起身,亲手扶起自己这位好表哥。
“朕就知道,表哥是好样的。区区一点操练,怎能难得住我大明的曹国公?”
“嘿嘿……皇上圣明……”李景隆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有余悸。
好险!差一点那天大的功劳和那报仇雪恨的机会,就从自己手边溜走了!
朱雄英重新落座,他随意地问道:“对了,朕的两位舅舅,常升和常森,他们在督导总队里怎么样?”
“呃……”
刚刚还口若悬河的李景隆,一听到这两个名字,表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那股激情瞬间消退了。
他看了一眼朱雄英,支支吾吾地回答道:“皇上,他们……他们二位……”
“唉!”他一跺脚,还是说了实话,“不瞒您说,表弟。自从上次从东瀛九死一生回到京城,他们两位就……就一直看我不顺眼。说是……说是我连累了他们……”
他满脸委屈:“就算我们同在南京督导总队任职,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但他们也是一句话都不肯和我说。”
朱雄英闻言,心中了然。他想不到这三个人之间的仇怨竟然已经深到了这个地步。同在一个军营,竟然都不说话了?
这可不行。
朱雄英眉头微微皱起。
这三个人是朕定下的未来东征东瀛的将领。他们都对东瀛都憋着一股复仇的怒火。这股火是好事,但如果烧不到东瀛人身上,反而在他们三个自己人中间内耗起来……
朱雄英眼中闪过一丝寒意。那免不得就要误了东征东瀛这件大事!
他缓缓放下了茶杯,亭子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曹国公。”
李景隆心中一凛,他知道,皇帝要说正事了。
“你们三个人的事情,朕都知道。”朱雄英目光锐利如刀,“朕会在中间替你们说和。但——”
朱雄英语气陡然转厉:“有一个底线,你们三个都给朕听明白了!”
“东征东瀛,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场跨海之战!这是朕的开国第一功!是国之大事!”
他死死盯着李景隆的眼睛:“如果你们三个有谁胆敢因为私仇而耽误了这件大事,那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这番话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警告!
李景隆被朱雄英这股冰冷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他再也不敢有半点表兄的姿态,“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低首!
“微臣李景隆,一定谨记皇上教诲!”他大声道,“臣以项上人头担保!绝不因私废公!绝不让皇上为难!”
朱雄英满意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李景隆。他要的就是这个态度。
“起来吧。”
“谢……谢皇上!”
李景隆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站起。他发现自己那身刚刚才换上的干爽内衬,又……又湿透了。和这位表弟打交道,实在是太刺激了。
李景隆擦了擦汗,仿佛想起了什么。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明黄色锦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盒子。
“对了,皇上……”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其中是一块通体温润、雕工精湛的麒麟玉佩。那玉质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他将盒子放在石桌上,推到朱雄英面前:“表弟,臣也没什么好东西。他憨厚地笑了笑,“这是臣前些日子偶然得来的。就当是臣这个当大舅的,送给小侄儿的见面礼。他现在还小,玩不了别的,等他再长大一点……”
李景隆拍了拍胸脯:“臣再送一份惊天动地的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