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地上有好几个空酒壶,一看就不是刚喝两杯就变成这样的酒蒙子,在即墨繁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不知道对酌了多少。
而且谢青崖手里那些酒向来烈,即墨繁上次喝过一杯后都一直有心理阴影,萧妄言也真是,居然能硬生生挺过去那样好似直接吃了一颗火种一样的灼痛感觉。
思绪至此,即墨繁忽然觉得奇怪,他视线又从萧妄言挪回了谢青崖身上。
谢青崖却没好意思同他对视。
“师尊,方才你们究竟是因为什么理由才喝这么多酒的?”即墨繁忙追问。
想找理由但找不出来,谢青崖沉默片刻终归是叹息一声,“魔尊非和我争,他说要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把你带回魔界去。”
即墨繁不由得闭了闭眼。
果然是类似的理由。
魔尊的确一直对他多有放纵。
但一切的前提是即墨繁没有碰到他的底线。
而即墨繁在他眼里的位置始终是一个捏出来的玩具。
可谢青崖会把他当弟子。
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即墨繁对修为的执念勤勉到何种地步。
他一路往上爬,从未懈怠过,目的就是能在此方世界登峰造极,踏上飞升成仙的天梯。
倘若他真被魔尊带回魔界去,这一身的好天赋肯定会被魔气腐蚀,直到彻底荒废。
可魔尊不会在意这些。
思绪千回百转,即墨繁低垂的视线再次抬升,看向谢青崖那双因为虹膜颜色太浅,以至于几乎显现出血红的眼。
“还有一个问题,师尊。”他问,“能否告诉我,您是怎么混进选手休息区的?”
谢青崖愣了一下。
像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他理了一下自己的鬓发,“这有什么的?宗门禁地也写着闲人勿入的牌子,你师尊我想进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那我换个问法。”即墨繁坐在椅子上单手托腮,歪头仰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谢青崖。
“你究竟是谁?”
谢青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抬起的手缓缓放下,轻笑的表情渐渐化成令人觉得不适的似笑非笑。
“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
“从一开始。”即墨繁说,“我师尊不会面对醉汉束手无策。”
虽然只有一次,在即墨繁第一次喝了谢青崖的酒表现出不适时,谢青崖很轻巧地就用自己的灵力帮他纾解了醉意。
但刚才即墨繁走进来时,这个“谢青崖”却好似无计可施一般,只会待在角落看萧妄言耍酒疯。
“谢青崖”看着即墨繁哼笑了两声,用他的脸做出了他绝对不会露出来的表情,“太聪明的小孩真不好玩。”
“多谢夸奖,已经不是你一个人这么觉得了。”即墨繁说。
令人不适的气息赫然冲到他近前,脖颈被一股巨力扼住,呼吸的权利被剥夺,缺血让大脑感觉到了瞬间的眩晕。
即墨繁难得在旁人面前感觉到毫无反抗之力。
灵力裹着拥雪剑赫然出鞘,带着骇人的寒意撕裂空气,刃锋划过面前人的手腕,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即墨繁身上的朝暝殿弟子服被猩红色浸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血淋淋的样子看着甚是惨然。
但即便如此,钳制着他的力度仍然丝毫未曾松懈。
意识即将沉进晦暗里的上一刻,身体终于得到解脱,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一根一根砸在了肉上,片刻才回过神,原来是自己连人带椅子摔倒了。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谢青崖”问他。
“因为你夤夜来此,必然不是为了杀我。”即墨繁揉揉自己的脖子,轻咳了几声。
“不然不会特意跑到牙帐里来,在外面守着不是更省事?”
“谢青崖”轻笑出声,“真自信啊。可哪怕今日你真的死在这里,又有什么人能查出端倪呢?”
“与你一直同处一室的是魔尊与朝暝殿的众位弟子,即便要查也顶多查到谢青崖的头上,与我何干?”
“那便请你动手好了。”拥雪剑飞到了即墨繁手边,他却没急着去抓,甚至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坐好,盘腿的姿势看起来悠闲又舒服。
“谢青崖”都被他过于随性的态度弄得怔愣一瞬。
而后又莫名其妙笑起来,“难怪萧妄言那么喜欢你。”
即墨繁一直没有太多表情的脸,这会到反而有些变色。
难怪什么?他又看懂什么了?
要是可以,能不能告诉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给这一世的自己引来这么多有的没的烂缘分。
现在回看上辈子的生活什么都不好,唯一好的就是和他关系比较近的那些人好像都不怎么喜欢他,连带着他想做什么事的时候也不用太过顾忌旁人的视线。
因为那时候他的生活中没有那么多观众。
再说到眼下的状况,虽说没有实质上给他造成太多麻烦,但那也不是因为那些人的心思纯良,而是他的回应杜绝了下一步可能性。
比如宁微生比较识相,被他打过以后就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行动,甚至还主动帮了他不少忙。
黎歌越就是非常标准的反面教材,冥顽不灵甚至最后还试图反咬他一口,那就只能送他消失了。
他是对这方面冷淡了点,但不是脑子蠢。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特意来此有何贵干?”连刚才被捏了脖子都能面不改色,即墨繁却因为被迫回忆了一遍自己在魔界那段“难忘”的过往而心情陡然变差了,也不想再继续同眼前身份不明的家伙兜圈子,问话甩得直截了当。
“这么着急。”“谢青崖”笑着摇了摇头,“很简单,我来是——想要你放弃参与这一次问道大会。”
即墨繁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眼底闪过明确的疑惑,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谢青崖”,眉头渐渐皱起成川字。
“阁下究竟是何人?”他问。
“一个不忍看你陷入囹圄的闲人。”“谢青崖”说。
“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于人前,我又凭什么要听从你的建议?”即墨繁起了身,轻轻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埃。
啧,衣服上全是别人的血,恶心死了。
“这不是建议,这是通知你。”顶着“谢青崖”面孔的人赫然又凑到他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