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我要下山历练了。”想起自己来找葛根的目的,即墨繁收手直起身子,习惯性把手相互揣到了衣袖里。
“哦,那师尊这次要走几天?”葛根有点沮丧地低下头,嘴里还是很懂事的语气。
然后就被即墨繁轻轻弹了一下额头。
“想什么呢?你跟我一起下山。”他说。
葛根起先捂着脑门愣了一小会。
而后就兴奋得原地跳了好几下,“师尊要带我下山历练吗!”
“可我听说其他弟子都是在筑基之后才会得到下山历练的资格,我现在只有炼气,真的没关系吗!”
“为什么不可以?”即墨繁被他的反应逗笑了。
且不说云沧剑宗从来没有什么劳什子规定,要求弟子必须在达到筑基之后才能下山。
这只是为了历练能够顺利进行,而在众人之间约定俗成的东西罢了。
毕竟修仙者在进入筑基之后才有能力御剑飞行,届时才能更加灵活的移动,不至于每去一个地方都得在赶路上浪费时间。
那样的话修炼效率恐怕还不如闷在宗门里面闭门造车。
即便真的有这种规则,即墨繁也能为了葛根把这条规矩撕了。
本来他只是想着葛根从小就生活在朝归村里,这次正好有机会,可以带他出去见见世面。
结果没想到就撞见这么档子事。
糟心,他可不敢把自己捡的小孩继续留在云沧剑宗受人欺负了。
*
葛根还不会御剑,即墨繁没忘了在离开云沧剑宗前从仓库里领用一艘小型飞行法器出来。
挂的是沈昀的名字,毕竟以那个人现在的状态,肯定不会拒绝他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
他现在一颗心全在戚枫渔身上呢。
偶尔即墨繁都会觉得有些奇怪,水灵根加上戚枫渔本身拙劣演技的杀伤力竟然真的有这么高吗?居然能让一个化神期强者为他如此鞍前马后。
学不来,不然即墨繁也想走上捷径呢。
不过即墨繁这次出门名义上是历练,实则还是放不下先前在秘境中所遇见的那个叫郁温的人。
千鹤楼的名气不大,门下弟子不过一百上下,和五大宗门自然是没法比,即墨繁从前几乎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名号。
几番打听,才终于得知他们的所在。但等即墨繁带着葛根一路来到千鹤楼周边的凡人城镇时,却恍然警觉,这里竟就是自己前世讨伐那队魔修的地方。
可彼时这块地界根本没有什么千鹤楼,而是归属另外一个名叫雁虹门的宗派管辖。
依照他的前世记忆来看,距离讨伐战事发还有不到一年,就在问道大会后不久,千鹤楼发生了什么?
百十来号人,怎么会忽然销声匿迹了呢?
他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暂且按捺下心中所想,带着葛根在镇中寻了处酒楼,先住了下来。
前世不论在秘境中郁温与许靖文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结果大概和今世差不多,他成功把弧光麒麟的蛋带回了宗门之中。
那么按理应当按照医修所说,等着这颗蛋自行孵化,从麒麟身上刮骨取血做药引就是了。
刚出生的妖兽在短时间内手无缚鸡之力,即便强大如弧光麒麟,也逃不脱这项自然法则。
但从后来的发展来看,他们当时似乎并没有取麒麟骨血来为自己的同门治伤,而是留下了它一条命,甚至还由郁温契约了他。
其中有什么关窍?即墨繁一时半会还想不通。但这件事与千鹤楼消失一定有所关联。
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查清楚,他实在是有些不安。
他害怕前世那般血腥景象又要在自己面前重演。
对于葛根来说,这还是他自出生以来第二次出远门。
第一次便是独自一人从遥远的朝归村一路跋涉,找来云沧剑宗只为投奔即墨繁。
十二三岁的小孩正是好奇心重的年纪,下了山见到什么新奇物什都想凑上去看看。
但他又乖顺规矩得很,只是站在旁边拿眼睛打量,半点不提自己想要什么。
路边的小贩瞅见这么可爱的孩子也乐意多招呼两句,拿着刚画好的糖人就在他面前晃了晃,“小朋友,有没有喜欢的图案呀?”
“叔叔画糖人好厉害!”葛根被陌生人搭话也不扭捏,只是眨着亮晶晶的眼睛蹦蹦跳跳地夸人。
“仙鹤像要活过来一样!还有牡丹,我都快闻见花香味了!”
“哎呦,小朋友真会说话。”三言两语给大叔逗得合不拢嘴,“你有什么想要的图案吗?叔也给你画一个。”
葛根刚想摇头,脑袋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探出一只手给按住了。
“想要什么?我给你买。”即墨繁顺手又捏了两下小孩的脸,手感非常不错。
“小兄弟,你这弟弟真讨人疼啊。”大叔看见跟自己说话的乖小孩身边又出现了个气质出尘的年轻人,看起来年龄差距不到十岁,下意识以为是兄弟关系。
“他是我......唔......”葛根刚想争辩,说即墨繁是自己的师尊,结果话还没出口,脸就被即墨繁给捏成了小鸡嘴。
“谢谢,大家都说我们家孩子挺乖的。”即墨繁说。
其实他也有些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阻止葛根说话。
没什么隐藏身份的必要,他这张脸基本和云沧剑宗的地位相同,只要是修仙者,哪怕不认识,也多多少少都听闻过一二。
但在听见大叔脱口而出的“弟弟”二字之后,他忽然有种不想否认这种关系的冲动。
情绪上头了一瞬,他反应过来——
自己这是又唐突渴望起有家人的感觉了。
从前之所以在云沧剑宗对所有人掏心掏肺,一方面是怕被别人觉得自己没用,又会被丢回乞丐堆里过从前的苦日子。
另一方面就是,他很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哪怕付出与回报全然不成正比。
只要能得到一份,那他就愿意为之付出九十九分。
现在他肯放下也不是因为不想要了,只是觉得自己既然不论怎么努力都得不到,那不如干脆放弃好了。
心底的渴望仍然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