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金平县衙的后园浸在一片沉寂里。
王沐一身夜行衣靠,如狸猫般伏在墙头阴影中,气息收敛得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目光锐利的扫过下方庭院。
园中草木扶疏,假山错落,那口据传早已枯竭的锁灵井,就在东南角一株老槐树下,毫不起眼。
时辰已近子时,园内巡逻的差役刚过一拨,脚步声渐远。
根据苏海媚的情报,此刻正是守卫交替的空档。
王沐不再犹豫,身形轻飘飘落下,点尘不惊,几个起落便已潜至井边。
井口被一块硕大的青石板盖着,边缘缝隙里积着厚厚的苔藓灰尘,看似久未开启。
他指尖凝聚一丝微不可察的渊渟灵力,轻轻拂过石板边缘。
灵力触感反馈回来,石板内侧竟暗藏玄机,有极细微的阵法波动残留,若非他神识敏锐且早有准备,绝难察觉。
“果然有古怪…”
他心中微凛,双手抵住石板,暗运巧劲,缓缓挪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股阴冷潮湿、夹杂着淡淡土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井壁并非是完全黑暗,下方深处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透出来,那并非是自然光,而是是某种阵法运转时的灵光。
王沐深吸一口气,身形如游鱼般滑入井中,同时反手轻轻将石板复原。
井壁冰凉,他手足并用,借助凸起的砖石悄无声息地下潜。
约莫下了三丈有余,脚下一实,竟踏在了坚硬的石地上。
眼前豁然开朗。
井壁在此处向内凹陷,开辟出一间仅容两三人的狭小密室。
密室中央,布置着一座小巧却极为精妙的隐匿阵法,阵眼处镶嵌着几块中品灵石,提供着运转的能量。
王沐冷笑,“好大的手笔,竟然连中品灵石都用上了,看来…当是这里不假了!”
只见那阵法的光幕如水波流转,遮掩着其内之物。
但透过那流转的光幕,依旧能清晰看到里面堆放着数个打开的玉盒。
盒内赫然是一块块拳头大小、色泽莹润又灵气逼人的晶石——正是那批失踪的矿芯灵晶!
矿芯灵晶——比上品灵石还要珍贵,百块上品灵石才能兑换一块灵晶。
数量之多,品质之佳,远超周文渊账簿上的记录!
王沐甚至能感觉到怀中那本蓝皮账簿似乎都微微发烫。
苏海媚的情报竟然是分毫不差!
此地不仅是罪证所在,更是一笔足以让任何炼气期修士疯狂的财富。
李绝将其藏于此地,当真是煞费苦心,也足见其野心。
王沐强压下立刻将这些灵晶尽数卷走的冲动。
此刻若动,必打草惊蛇。
他需要的是在关键时刻,给予李绝致命一击。
他仔细将这密室的结构、阵法的布置、灵晶的数量位置一一记在心里,随即不再停留,依原路悄然返回。
重新盖上井口石板,抹去一切痕迹,他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县衙后园的夜色里。
回到凡尘阁静室,王沐换下夜行衣,面色沉静,心中却已波澜涌动。
苏海媚…此女竟能将如此隐秘之事探查得清清楚楚,其手段和心机,绝非寻常。
她抛出这份“厚礼”,所图定然不小,索要那聚灵阵图,恐怕只是个幌子。
翌日午后,百味茶楼。
王沐依旧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慢条斯理地品着粗茶。
楼梯口香风袭来,苏海媚如期而至。
她今日换了一身鹅黄衣裙,少了几分妩媚,却多了几分清丽,笑吟吟地在王沐对面坐下。
“道友可曾验证过了?本姑娘所言…非虚吧?”她纤指拈起一块茶点,看似随意地问道。
王沐抬眼,目光平静:“枯井之下,别有洞天…姑娘好灵通的消息。”
苏海媚嫣然一笑,似是满意他的反应:“既如此,那道友允诺的阵图…”
王沐自怀中取出一卷早已备好的兽皮卷轴置于桌上。
卷轴古旧,其上绘满了繁复的线条与符文,灵光暗蕴,看上去颇为玄奥。
正是那日拍卖会上所得的聚灵阵残图…的仿制品。
他凭借过目不忘之能,及连日钻研所得,以“织梦”神通辅以渊渟灵力,耗费不少心神,才将原图临摹复制而出。
更是刻意在其中几处关键节点做了极细微的改动。
看似无碍,实则若依此布阵,非但聚灵效果大打折扣,更会加速灵石消耗,甚至可能引动灵气紊乱。
“此乃阵图副本。”王沐推了过去,语气淡然,“姑娘验看便是。”
苏海媚美眸一亮,伸出纤纤玉手,小心翼翼拿起卷轴,缓缓展开。
她看得极为仔细,指尖轻轻拂过那些符文,眼中不时闪过惊叹与思索之色。
“果然精妙…虽是残图,却比现今流传的聚灵阵高明不少…”她喃喃自语,似乎完全沉浸其中。
王沐静静品茶,不动声色。
片刻后,苏海媚缓缓卷起阵图,脸上笑容愈发灿烂:“道友果然是信奉承诺之人,此图对我大有裨益,多谢了。”
她将阵图小心收好,似乎心情极佳。
王沐放下茶碗,看似随意地问道:“姑娘与李县令,似乎过节不小?”
苏海媚笑容微敛,拿起丝帕擦了擦嘴角,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过节?呵呵…”她轻笑一声,声音却冷了几分,“他李绝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外放的下贱胚子,在他的管辖区域侥幸得了处矿脉,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着讥讽:“这夫妻二人,一个贪婪无度的私吞宗门资源;一个恬不知耻的献媚求荣。若真让李绝筑基成功,岂不更助长其气焰?哼…我岂能让他如愿!”
王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的听她说着。
街道上的喧嚣隐隐从楼下传来,更衬得这临窗一隅的寂静有些微妙。
苏海媚指尖拈着那块精巧茶点,并未立刻送入唇中,反而用那双仿佛会说话的媚眼,细细打量着对面神色平静的王沐。
她忽然轻叹一声,似真似假地抱怨道:“道友这般谨慎,倒让媚儿好生伤心,莫非我这情报,还不值道友一份阵图副本?”
王沐摩挲着粗陶茶碗边缘,目光低垂,落在碗中那浅褐色的茶汤上,语气平淡无波:“姑娘的消息来源神秘莫测,价值几何,在下实在难以估量。更何况…”
他微微抬眸,眼底深处一丝极难察觉的暗金流光悄然闪过,渊渟之力被他谨慎调动,融入新得的“织梦”神通之中,化作一缕无声无息的精神涟漪,缓缓罩向苏海媚。
“更何况,姑娘的干爹刘洪执事,他与李县令同属落霞宗一脉,即便你们之间有些小龃龉,又何必如此大动干戈,将这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秘密,轻易告知于我这般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