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王春反手就是一个巴掌。
男人的脸瞬间红了一片,他攥紧拳头,指节都泛白了,却很快松开手,换上心疼的表情,抓住王春的手往自己脸上凑。
“姐,打疼你了吧?我给你吹吹。”
王春这个时候却不吃他这一套了。
她抽回手,又给了他一巴掌,这次力道更重,男人的嘴角都破了点皮。
男人攥紧了拳头,忍下心里的怒气,又把自己的脸往前凑了凑:“姐,气消了没?”
王春冷声说:“别来这一套,我说了,跟紧我,这里不是你能开玩笑的地方。”
男人重重地点了下头,表情诚恳地就差发誓了。
“姐,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我抓着您的衣角走,肯定不会跟丢!”
说着,他还真伸手拽住了王春的衣角。
姜闯看着他们消失在左边的岔道,眼里划过一抹深思。
王春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这里还弄了什么机关,只有跟着她的脚步走才能安全抵达?
——
宋幼宁头上套着的麻袋终于被掀开了。
她下意识眯起眼,试图看清眼前的景象。
可墙壁上挂着的煤油灯太过刺眼,橙红色的光团晃得她眼底发花,只能微微偏头,用手背挡着光。
足足缓了半分钟,视线才慢慢清晰起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大毛把她带到大队长家时,她还特意往堂屋瞟了两眼,满心想着能不能趁机见上一面,哪怕递个眼神也好。
可刚踏进院子,脑袋就被人用黑布袋子猛地罩住。
大毛不仅动作快,还格外鸡贼,用粗麻绳把麻袋口在她下巴底下扎了个死结,别说借缝隙看路,连呼吸都比平时费力几分。
紧接着,她就被大毛拽着胳膊,原地往左转了五圈,又往右转了五圈。
眩晕感像潮水似的涌上来,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了,只能任由大毛半拉半扶着往前走。
唯一能让她捕捉到的线索,是空气中的气味。
起初是堂屋木柴燃烧后的烟火气,走了没两步,脚下突然变成了倾斜的斜坡,鼻尖也钻进一股闷了许久的潮气,混着泥土和苔藓的腥气。
应该是进了地道。
可那会儿她晕得厉害,脑子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根本没法判断地道入口藏在院子的哪个角落。
只隐约记得,转完圈后没走几步,就踏上了这往下延伸的坡道。
地道里静得可怕,只有她和大毛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
不知道走了多久,鼻尖忽然飘来一股甜腻腻的味道,像是有人在远处熬了糖浆,还混着一缕松针燃烧后的清苦气。
两种味道搅在一起,莫名让人觉得心悸。
她正琢磨着这味道的来源,旁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
“来了?”
宋幼宁猛地转头,借着煤油灯的光看清了说话的人。
正是王为民。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把玩着一枚铜制的烟嘴,正坐在一张矮桌旁看着她,眼底的笑意深不见底。
他的指尖在包裹上轻轻敲了两下,声音没什么起伏:“去把这身衣服换上。”
宋幼宁眼角扫过那个布包,唇角扯出抹假笑,语气带着刻意的娇软。
“这里是哪儿啊?我的衣服就不用换了吧,我身上这身还是新的呢,你昨天刚送来的。”
王为民没接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灯光落在他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倒像是结了层薄冰,看得宋幼宁后颈发紧。
宋幼宁遭不住了,她怎么感觉在这里,王为民释放了本性。
在大队的时候王为民还会装一装温文儒雅,在这里,他就像一条没有束缚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来咬你一口。
宋幼宁哪还敢再犟,连忙收起假笑,语气软了下来:“哎呀,人家这不是想为你省钱吗,那我现在就去换。”
她弯腰想拿起那个包裹,王为民的手却没松开。
宋幼宁浑身都僵住了。
她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王为民的手不是按在衣服上,而是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掐断她的呼吸。
姜闯知道她被带到这里吗?
就算知道,这地方戒备森严,他能悄无声息地进来吗?
无数念头在宋幼宁脑子里乱转,不安像潮水似的往上涌。
她偷偷抬眼瞟了王为民一眼,声音发颤:“那,那我现在就去换衣服?”
王为民似乎欣赏够了她惴惴不安的样子,眼里的笑意变得真实了不少。
他慢慢收回手,指了指身后:“你身后有个空房间,去那里换。”
宋幼宁如蒙大赦,抓过包裹就往房间走,脚步都比平时快了几分。
说是空房间,其实也就两三平米大,逼仄得很。
地面上还留着几道浅痕,能看出以前这里摆过一套桌椅,不知道为什么被拆了。
房间的墙和地面都是用青砖铺的,砖缝里的水泥抹得严丝合缝,连灰尘都少见。
宋幼宁忍不住多扫了两眼。
现在砖头都要凭条子才能领,这么大的地道和房间,没几万块砖头根本铺不下来,王为民到底哪来的门路弄这么多建材?
她压下心里的疑惑,打开包裹开始换衣服。
原本以为王为民会给她准备什么古怪的衣服,没想到里面竟是一套很寻常的旧衣裳。
上身是件浅灰色的斜襟布衫,领口缝着一圈细白边,袖口还绣着朵小小的蓝碎花。
下身是条藏青色的直筒裤,裤脚带着点磨损的毛边,摸起来是洗得发软的粗棉布,还带着股淡淡的皂角清香,像是刚晒过太阳。
这分明是二三十年前女人们常穿的样式。
那会儿刚建国不久,女人们大多穿这种斜襟衫配直筒裤,布料多是粗棉或细麻,颜色也以灰、蓝、黑为主,不像后来有了的确良,能穿得鲜亮些。
除了衣服,包裹底还压着个黑色的面罩,布料厚实,只在眼鼻处留了三个小孔。
宋幼宁拿起面罩捏了捏,更糊涂了。
戴面罩是怕人认出她,可这一身普通的旧衣服,又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