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努力屏蔽这些声音，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正前方。
越靠近那位老者，周围的空气似乎就越发凝滞。
沈擎苍，沈家的定海神针，即便只是坐在那里，也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他穿着中式褂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如鹰，正与身旁一位气质儒雅、面带笑容的中年男子交谈着。
那中年男子，苏晚从资料上认得，正是顾薇的父亲，顾翰民。
而站在顾翰民身旁，穿着一身优雅白色刺绣礼服，妆容精致，笑容温婉动人的，正是今晚名义上的主角——顾薇。
她的目光在沈砚出现的那一刻就牢牢锁定了他，但在看到他臂弯里的苏晚时，那完美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冷意，却没有逃过苏晚的眼睛。
沈砚带着苏晚，在距离老爷子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爷爷。”他开口，声音平稳，“顾叔叔。”
随即，他的目光转向顾薇，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态度客气而疏离。
沈擎苍抬起眼皮，目光先是落在沈砚身上，带着审视，随即缓缓移到他身边的苏晚身上。
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沉重的压力，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苏晚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绷紧，但她牢记着沈砚的话，努力维持着镇定，微微躬身，礼貌地问候：“沈老先生，您好。顾先生，顾小姐，你们好。”
她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仪态落落大方。
沈擎苍没有立刻回应，只是用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盯着她，宴会厅这一角的气氛几乎凝固。
顾翰民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深不见底。顾薇则维持着完美的淑女姿态，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沈擎苍才缓缓开口，声音苍老却极具力量，是对着沈砚说的，目光却依旧落在苏晚身上：
“这位，就是你坚持要带来的人？”
一句话，直接将苏晚推到了风口浪尖。
沈擎苍那句“这位，就是你坚持要带来的人？”，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划开了一道口子，瞬间将所有无形的压力都聚焦在了苏晚身上。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带着或明或暗的期待，等着看这个突然出现的“闯入者”如何应对。
苏晚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沈擎苍的目光像两座山，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知道，此刻任何一丝退缩或慌乱，都会成为别人攻击沈砚和她自己的理由。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沈擎苍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没有躲闪，也没有怯懦。
她没有直接回答那个近乎挑衅的问题，而是再次微微躬身，语气清晰而镇定地重复了一遍问候，仿佛刚才那句问话只是普通的寒暄：
“沈老先生，您好。冒昧前来打扰，希望没有惊扰到您的雅兴。”
她没有自称“晚辈”，也没有用更谦卑的词汇，只是用了最中性的“我”。
这个细微的差别，落在这些浸淫权术多年的人精耳中，含义截然不同——她不卑不亢，并未因对方的身份而自降姿态。
沈擎苍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反应。他浑浊却锐利的眼睛微微眯起，重新打量了苏晚一遍。
站在一旁的顾薇，脸上温婉的笑容几乎快要挂不住。苏晚的镇定和那份不卑不亢的态度，像一根刺，扎进了她心里。
她精心准备了许久，本以为今晚自己是绝对的主角，会与沈砚在众人的祝福下并肩而立，却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不仅抢走了所有风头，还敢在爷爷面前如此“放肆”！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漾开更加柔和的笑意，上前半步，声音甜美地开口，试图将主动权拉回来：“砚哥哥，你来了。这位苏小姐……真是令人眼前一亮呢。不知道苏小姐府上是？以前似乎没在圈子里见过，想必是哪个隐世的书香门第吧？”
她这话看似客气，实则绵里藏针。先是点明苏晚的“陌生”，暗示其来历不明，再用“书香门第”来抬高期待，如果苏晚家世普通，便会瞬间跌落，显得滑稽可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苏晚身上，等着她的回答。连沈擎苍和顾翰民都露出了些许感兴趣的神色。
沈砚眉头微蹙，正要开口替苏晚解围，苏晚却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臂，示意她自己来。
她转向顾薇，脸上依旧是那抹得体的浅笑，眼神清澈，语气平和：“顾小姐过奖了。我家只是普通家庭，父母都是从事科研工作的知识分子，谈不上什么门第。我本人目前在一家科技公司任职，做些数据分析相关的工作。”
她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普通家世，没有试图掩饰或攀附，语气自然得像是在介绍今天的天气。
这份坦诚，反而让那些准备看笑话的人有些措手不及。在这个攀比成风的环境里，如此直白地承认自己“普通”，需要不小的勇气。
顾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用略带夸张的同情语气说道：“原来是科技人才，失敬了。不过……”她话锋一转，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苏晚身上的礼服，“苏小姐这身打扮，倒是别致，看着不像是普通科技公司职员能负担得起的品味呢。是砚哥哥的眼光好吧？”
这一下，直接将矛头指向了苏晚可能被“包养”的敏感话题，恶意几乎不加掩饰。
周围响起几声极低的、压抑的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