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过后的清晨,空气里浸着冷意。我拉开衣柜找厚衣服时,指尖突然触到件柔软的织物——是件米白色的毛衣,领口绣着圈淡粉色梅花,针脚比梅花裙还要歪扭,却带着股熟悉的皂角香。
“这是你织的?”我把毛衣捧在手里,对着衣柜轻声问。衣柜门忽然轻轻晃了晃,挂在旁边的围巾慢慢滑落,刚好搭在毛衣领口,围巾末端的流苏上,还缠着根和梅花扣同源的红线。
穿上毛衣时,我发现袖口比我常穿的尺寸短了些,像是照着我高中时的身形织的。正愣神间,口袋里的梅花扣突然发烫,我伸手一摸,毛衣内袋里竟藏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展开来看,是林阿婆软乎乎的字迹:“囡囡高中时总说毛衣不够暖,这次织厚了些。”
眼眶突然发热,我想起高中某个冬天,晚自习回家时总觉得后背暖暖的,以为是羽绒服的缘故,直到后来发现毛衣领口多了圈没拆完的毛线——原来从那时起,她就一直在偷偷为我添暖意。
走到客厅,餐桌上放着刚烤好的红薯,表皮烤得焦香,是我小时候最爱的甜度。厨房的烤箱还温着,烤盘里留着个浅浅的印记,形状像极了梅花。我拿起红薯咬了一口,甜糯的果肉在嘴里化开时,耳边掠过阵凉意,像是有人在轻声问“好吃吗”。
下午整理书房,我在书桌抽屉最底层发现个铁盒,里面装着我高中时的试卷。最上面那张数学卷子上,错题旁用铅笔标着详细的解题步骤,字迹软乎乎的,和纸条上的字一模一样。卷子末尾还画着个小小的梅花,旁边写着“囡囡加油”。
我忽然想起高中那次数学考试,我因为考砸躲在房间里哭,夜里醒来时发现书桌上多了杯热牛奶,试卷旁放着颗薄荷糖。当时只当是妈妈偷偷做的,如今看着卷子上的梅花,才明白那是林阿婆的安慰。
傍晚时,我穿着毛衣坐在槐树下。夕阳把毛衣上的梅花染成金红色,树干上的刻痕在光里格外清晰。风慢慢吹过,槐树叶落在毛衣口袋上,像是在轻轻拍打。口袋里的梅花扣渐渐凉下来,却让毛衣的温度越发明显,像是有人正从背后轻轻抱着我。
回家时,我在门口看见双新的棉拖鞋,鞋面上绣着朵完整的梅花,针脚比之前那双工整了些。鞋柜上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毛衣要是短了,我再织件长的”。我把纸条贴在胸口,忽然感觉有股暖意从毛衣蔓延到全身,像是林阿婆正站在我身边,笑着看我试穿新拖鞋。
夜里,我把毛衣叠好放在枕头边,皂角香混着梅花香裹着我入睡。梦里,我看见林阿婆坐在灯下织毛衣,手里的毛线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她抬头朝我笑时,领口的梅花扣和我口袋里的那枚,在光里轻轻呼应。
醒来时,毛衣领口沾着片小小的梅花瓣,新鲜得像是刚从枝头摘下。我知道,她没有离开,她只是把所有的牵挂,都织进了毛衣的针脚里,留在了我身边的每一寸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