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粥熬得有些稠，我用勺子轻轻搅拌着，感受着它的浓稠和热度。然后，我小心翼翼地将粥盛出两碗，放在桌上。
这两碗粥，一碗放在左边，一碗放在右边。右边那碗，我特意多加了半勺糖，因为我知道，这是林阿婆喜欢的甜度。林阿婆年纪大了，口味也变得有些甜，所以每次给她盛粥，我都会多放一些糖。
我把筷子整齐地摆在碗旁边，准备等林阿婆过来一起享用这美味的晚餐。就在这时，厨房的抽油烟机突然轻轻地响了一声，声音很轻，就像是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向抽油烟机。只见那淡青色的雾气在粥碗上方缓缓地晃动着，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轻轻地搅动着它们。那雾气像是被什么吸引着，慢慢地向粥碗靠近，最后停留在碗口上方，微微颤动着，就像是有人正低头闻着粥香。
“今天在巷口买了桂花糕，你尝尝？”我把纸包打开，桂花的甜香漫开来。雾气顿了顿，一块糕的边角忽然轻轻动了动，留下个浅浅的牙印——和小时候我偷偷咬过的草莓一样，带着她独有的温柔。
饭后我抱着相册坐在槐树下，口袋里的梅花扣贴着掌心，传来淡淡的暖意。树影婆娑间，我忽然看见树干上有个小小的刻痕，凑近一看，是朵歪歪扭扭的梅花，旁边还刻着两个小字：“阿林”。指尖刚触到刻痕，身后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凉意，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我脚边堆成了小小的圆圈。
“这是你刻的吗？”我转头，雾气正绕着树干轻轻转，像是在点头。我忽然想起妈妈日记本里的话，想起铁盒里的纸条，心脏慢慢沉下来——她守了我这么多年，是不是在等一个告别？
口袋里的梅花扣突然热起来，我掏出来，发现红线正牵引着我走向厨房。橱柜最上层的玻璃罐里，藏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布包。打开时，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扑面而来，里面是件小小的梅花裙，针脚歪歪扭扭，和我小时候想要的那件一模一样。
“你织好了？”我捧着裙子，眼泪突然掉在布料上。雾气慢慢聚过来，在裙子上方晃了晃，像是在替我拂去眼泪。我忽然想起五岁那年，我闹着要梅花裙，她蹲下来揉我的头发说“等你长到能自己系鞋带，就给你织”。原来这么多年，她一直记着这个约定。
裙子的口袋里藏着一张纸条，是妈妈的字迹：“阿林，囡囡要是想你了，就把梅花裙穿给她看，告诉她你从来没离开过。”我把纸条贴在胸口，忽然感觉有股凉意轻轻抱住我，像是有人在替我擦眼泪。抬头时，我看见雾气里隐约显出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梳着麻花辫，领口别着枚梅花扣——那是照片里的林阿婆。
“我现在能自己系鞋带了，也能自己撑伞了。”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哽咽。身影晃了晃，像是在点头，然后慢慢散开，化作一阵风，吹过槐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说“乖，我一直都在”。
我把梅花裙叠好放进衣柜，和妈妈的衣服放在一起。口袋里的梅花扣渐渐恢复了常温，却像是永远带着林阿婆的温度。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槐树上，树干上的梅花刻痕在月光下轻轻闪着光，像是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