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宋臣子,岂容金人视作弱旅?” 梁流萤的话音刚落,重华殿内便响起此起彼伏的附和声。户部侍郎捋着胡须慨然道:“王妃所言极是!我朝文风鼎盛,谋士如云,即便不逞匹夫之勇,也绝不能落得‘孱弱’之名!” 几位文官纷纷颔首,方才因 “体力不如金兵” 而起的窘迫,此刻尽数化作激昂 —— 让他们披甲上阵诚然不敢,但论及邦国体面,却个个不肯退让。
龙椅上的皇帝却愈发疑惑,手指在御案上轻轻敲击:“王妃,你既说不宜开战,又要彰显我朝底气,究竟是何深意?难不成仅凭口舌便能震慑金人?” 他深知宋金交往向来重礼仪程式,据国信所旧例,接待金使需依 “生辰使”“告和使” 的不同规格安排伴使、赐宴,从未有过 “彰显优势” 的先例,一时猜不透她的谋划。
梁流萤上前一步,朝服上的鸾鸟纹样在烛火下愈发鲜明:“陛下,和谈如弈棋,若让对手瞧透底牌,便只能任人摆布。金人此次遣‘告和使’前来,看似求和,实则是探我虚实。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他们看到我朝‘战可胜,和可谈’的底气,如此方能掌握和谈主动权。”
“可如何彰显底气?” 皇帝追问,目光扫过阶下群臣 —— 主和派怕战事再起,主战派愁军备不足,竟无一人能答。
“以阅兵示强,以军威破虚!” 梁流萤的声音陡然拔高,瞬间压下殿内的窃窃私语。
群臣皆是一惊,兵部尚书率先反应过来:“王妃是说…… 效仿前朝校阅军旅?可我朝向来重文轻武,未有此等外交先例啊!”
“先例可创,国威不可失!” 梁流萤语气坚定,“当年隋炀帝造‘观风行殿’,以可移动宫殿陈列文物、展演军容,令突厥部族‘惊以为神’,正是借力示强的典范。如今金使将至,我们何不于钱江之畔举行大阅兵 —— 既可观潮景,又可展军威,一举两得!”
她转向皇帝,躬身详述:“按惯例需由国信所安排迎送、赐宴。我们可将接待流程稍作调整,先引金使至六和塔下观潮,届时令安国军、侍卫亲军共五千将士列阵江上,出动战船百余艘,分五阵排布。水兵可于船头乘骑弄旗、舞枪弄棒,再以五色烟炮为号,演练攻防战术,如当年盛熙年间水军阅武那般,令其见我朝水师之精悍。”
皇帝眼中渐渐亮起光芒,起身走到殿中:“江上列阵?烟炮为号?这法子倒是新奇!金人素来倚重骑兵,若见我朝水师如此整肃,定会心生忌惮!”
“不止于此。” 梁流萤补充道,“阅兵当日,可令宣威将军率新兵演练‘鸳鸯阵’,再陈列近年仿制的神臂弓、床子弩 —— 这些军械威力远超金兵常用的狼牙棒,必能让金使知晓,我朝虽不愿开战,却绝非无战之力。”
殿内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热烈的赞同声。临安王望着妻子从容擘画的模样,先前的不解早已化作钦佩 —— 这正是他主张的 “以战促和”,却被她以更精妙的方式落地。秦相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此举既不违和谈本意,又能彰显国威,实乃上策。
“好!好一个‘以阅兵震敌’!” 皇帝龙颜大悦,一掌拍在御案上,震得案上的奏疏都微微颤动,“王妃,你这计策,既顾全了和谈大局,又保全了大宋体面,当真是妙计!”
他目光扫过阶下的国信所官员:“往日接待金使,皆是按部就班,今日便要换个章法!” 说罢,他看向梁流萤,语气满是信任,“临安王妃,朕命你总领接待金使一应事宜 —— 从国信所伴使选派、都亭驿安置,到阅兵流程排布、赐宴礼仪调整,皆由你全权决断,朝中百官,悉听调遣!”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要知道,按宋制,接待金使需由国信所主管官与内侍省协同负责,涉及军事展演更是需枢密院审批,如今竟将所有权责归于一人,足见皇帝对梁流萤的倚重。
梁流萤屈膝跪地,声音沉稳如铁:“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让金使见识大宋军威,助我朝以绝对优势定下和谈盟约!” 她抬头时,目光与临安王相撞,夫妻二人眼中皆是了然 —— 这场钱江之畔的阅兵,不仅是震慑金使的戏台,更是为赵婉茹、为大宋争取生机的关键一局。
内侍即刻拟旨,鲜红的印玺盖在黄绫之上,映得梁流萤的朝服愈发耀眼。殿外的秋风穿堂而过,带来钱江潮汛的隐约气息,仿佛已在为三月后那场震慑敌胆的阅兵,奏响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