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运返回镇子,敲开刘长贵家门。
吴氏仍不想活了,儿子死了,若不是还有刘长贵,她早就一根绳子,把自己挂在房梁上。
刘长贵哭着劝说,也无济于事,最后,不得不说了实话,俺不是汉奸了,在为游击队做事,儿子也没死,参加了游击队。
这消息,对于精神恍惚的吴氏来说,比母猪生了一头象还不可信。她也真的不敢相信,觉得刘长贵在骗她。
刘长运来了,脑袋也是一团懵,好像做梦一样。单鹏没有明说,但游击队决不会给汉奸帮忙,还不让对任何人说起。也就是说,刘长贵有可能加入游击队,至少已暗通游击队。
仔细想想,可能,又不可能。两种想法在脑子里打架,刘长运索性来刘长贵家,确定刘长贵是不是已经暗中参加游击队。
单鹏不让对外人说,要烂在肚子里,但刘长贵不是外人,是当事人,所以刘长运告诉刘长贵:“哥,俺去地里帮忙,看到了游击队,已经干上了。”
刘长贵还不知道,冲刘长运瞪眼:“别胡说八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俺还真不是胡说八道,一个叫单鹏的长官说的,他还说,谁敢把这事说出去,比长水死的还惨。哥,长水那个混蛋到底怎么死的?”
对刘长运来说,这也是一个谜团,当时他就怀疑过,刘长水不是失足掉进了水坑。
刘长运把话说到这份上,刘长贵也不打算再隐瞒。而且,刘长运嘴严实,能信得过。
这些天刘长贵也着实憋屈。虽然他千万次在心里告诉自己,老子不是汉奸了,是打鬼子的人了,还是抗属了,可不敢向任何人说起此事,就这么死死憋在心里,但这难受的很,压抑的很。
终于可以大胆地说出来了,虽然只是自己老婆,只是可以信赖的自家兄弟。刘长贵不再愁眉苦脸,有了拨云见日的轻松。他拿出酒,倒上两碗,一碗递给刘长运。
“老婆子,听清长运说啥了?游击队正帮咱家干活呢,俺不骗你吧?俺咋能骗你呢。”说着,刘长贵端起酒碗,冲刘长运举了举,大口地喝下。
刘长运哪有心思喝酒,他又急切地问:“长水那混球到底咋死的?”
“还问,肯定是游击队弄死的。”刘长贵心情大好,可就在刚才,给自己老婆说了,老婆竟然都不相信,他心里真是百爪挠心,五味杂陈。
刘长运肯定相信,因为都知道游击队有高手,杀鬼子都在无形当中,何况弄死一个刘长水?刘长运也想了起来,就在他得知刘长运要去告密,说刘长贵可能私通游击队,并告知刘长贵的没几天时间,刘长水就死了。
完全能对得上,可有一件事还搞不明白,刘长贵端起的酒碗,又放下:“哥,那我云杰侄怎么会死在游击队手上?”
“你啊,和你嫂子一样傻了,懵了!”刘长贵哈哈笑道:“你哥我都是游击队的人了,游击队还能枪毙云杰?云杰啊,已经加入游击队,咱家也是抗属啦!”
“抗属?”这还真是新名词,刘长运没听懂。
“就是抗日战士的家属——也就是家里有人当兵打鬼子,可这事不能让敌人知道啊,就说云杰被游击队打死了,这回你听懂了吧?”
原来是这样!刘长运跺了跺脚,埋怨道:“俺的哥啊,你咋不早说呢,害的俺都恨不得躲着你!”
“早说?早说了,恐怕这房子都被鬼子烧了。还有你嫂子,心眼比针鼻大不了多少,估计天天睡不着觉。”
说的是,刘长运摇了一下头,却又满脸兴奋:“这是好事啊,哥,俺敬你!”
刘长贵端起酒碗,扭头身边仍泪水涟涟的吴氏:“这回你信了吧,不寻短见了吧?”
哥俩不是在唱双簧,吴氏肯定信了,并重重点了点头。
刘长运喝下酒,又使劲擦擦嘴角,说:“这都是啥时候的事了,你还藏的这么深,让俺都觉得你还是汉奸。”
喝下酒,刘长贵的脸红了,也更感慨:“有半年了吧,游击队陈队长来过家里。”
“陈队长,就是那个能掌劈鬼子的无风?”
“就是他,还有一位王队长,他也厉害,一个人就去炸了鬼子飞机。”
刘长运又傻了。他听说过游击队有高手,不仅有在少林寺当过和尚的,还有能飞檐走壁、草上飞的江湖人士,没想到就在眼巴前。若是他们真想要刘长贵,还有他刘长运的命,那简直就是像捏死一只蚂蚁。
“俺说你咋就偷偷参加了游击队,原来这两位高手来到家里。”
刘长运的话,却让刘长贵笑了。他当时是怕死,但当时更内疚,所以答应下来。可现在,刘长贵也冒着极大风险,但他不怕了。刘长贵笑着说道:“现在俺不怕死了,真的,一点都不怕了。俺就怕死了之后,咱镇子的人指着俺的坟头说,瞧一瞧,看一看,这里面埋着汉奸大混蛋。可现在呢,俺死了,没人再戳俺的脊梁骨,埋在土里面,也能安心地睡着。”
“嗯。”刘长运重重地点了点头,敬佩地看着刘长贵。
刘长贵不是在吹牛,鬼子第一天进村,刘长贵就阻止二鬼子团长在小王庄杀人,自己却差点被枪毙。还有平川一郎那个混蛋,指挥刀都举了起来,但刘长贵仍浑然不怕。
刘长贵接收到了刘长运的眼神,以前刘长运就敬佩他,因为他有头脑,也过的越来越富,但最近,刘长运也把他当成了瘟神,有些疏远了。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而且刘长运眼神里还带着羡慕,于是小声说:“游击队仁义,想着保护俺的安全,现在又连夜帮俺家干活,这么好的队伍,你也加入得了。”
刘长运已经听说,游击队在王老家,还有小宋庄帮乡民干活,也早就觉得游击队是仁义的队伍,他埋怨说:“俺早就想加入了,你应该早点给俺说。”
“就你那点胆量,俺怕吓着你。”
“你不怕,俺就不怕。”
“那就这么说定了,往后俺和你嫂子出门还是低着头,装作谁都害怕——俺往后也少出门,有你帮俺打听着情报。但千万要记住,人心隔肚皮,咱们镇子一千五百多人,人多嘴杂,先对谁都不要说,等觉得可靠了,咱们再请示无风队长。”
刘长运知道其中利害,点头回答:“俺知道。”
天快亮了,无风命令队伍集合,返回小宋庄。
刚到村口,支队通信员迎上来,递给无风一个信封:“无风大队长,司令员给你的书面命令。”
无风打开来,是陆文亭亲笔书写:鬼子刚扫荡过,人员疲惫,正是出击好时候,但由于队伍过于分散,支队不再召集开会,支队司令部与二总队继续向东南方向扩展,三总队往西南,一总队向西北方向发展,特命你独立大队伺机向西运动,寻找战机,打击敌人,壮大自己。
无风看过命令,对通信员说道:“回去告诉司令员他老人家,独立大队已准备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