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存举把两匹战马交给黄二拐,又弯腰跑了回来。三里多路,往常不觉得多长,今天黄存举觉得是有点距离,感觉跑了得有十分钟,才跑回来。最后扭头向北看了一眼,还没见鬼子影子,放心趴在无风身边,喘了一口粗气,说:“给黄二拐说过了,让他留在树林等着。”
无风点头:“好,检查你的装备,记着,发现武下,最多打三发子弹,立即交替掩护撤退。”
“明白。”黄存举又深吸一口气,边往外吐着,边拉开枪栓,先检查弹仓和里面的子弹。
小鬼子走的不急不慢,晃晃悠悠的感觉,七里路,过去了十几分钟,眼尖的王五才看到了前面的十二个骑马的二鬼子。
当然,他看到的只不过是点点黑影。
“娘的,鬼子像是没事赶集玩。”无风有些泄气,如此速度,武下那头鬼子怎么可能在里面?
王五也皱起眉头,举起望远镜,绕过前面骑兵,仔细搜索着后面穿着破衣烂衫的鬼子。
将近一百多头鬼子,分在大车两边,走的像是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如此看着,那拉车的马也慢慢腾腾,好像没了力气。
行军一百多里路,也应该累了,但那是鬼子,在王五眼里,也应该走的趾高气扬,毕竟走了大半夜,又是大半天,路上,鬼子肯定休息过好几次。
更让王五吃惊的是,后面还有五匹战马,但马背上没有人,好像是成包的货物,旁边有人牵着。
有些不对劲,即便武下怕被看出来,故意把指挥刀藏进大车麻包下面,可这家伙也的骑马啊。
鬼子越来越近,王五又仔细看着前面十二个二鬼子,他们都骑在马上,可挨个看一遍,没有发现武下。
半天过去了,二鬼子骑兵马上从眼前走过去,王五仍没有说话,杜家振着急了,扭头低声问道:“五哥,到底有没有啊?”
王五已经失望了,他仍没找到武下。可能武下没有来,或者半路上改变了主意。他刚要说话,忽然从两辆大车中间,看到路东侧,有个家伙走路和别人不太一样,好像一瘸一拐。
再仔细看一眼,王五的眼睛亮了。他奶奶地,武下还真是个人物,一个鬼子大佐,竟然装扮成了跟车的苦力!
天亮后,武下下马步行,头上还裹着毛巾,走在鬼子队列里。
身边参谋曾极力反对他亲自指挥,更极力反对混杂在鬼子行军行列之中。本着对他大佐领章军衔的尊重,也本着对皇军荣誉着想,参谋建议他应该乘坐装甲车,在后面遥控指挥此次作战。这也是日军战斗惯例,大队以上指挥官,一般不会再带头冲锋陷阵。
倔强的武下断然拒绝。大岛及其属下一个中队被游击队消灭,中队长,连同大队长都灰飞烟灭,他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他心里一直憋着怒火,一直想着以牙还牙,杀尽游击队。
冥思苦想,才想出如此计谋,冥冥间,仿佛天照大神给予了如此智慧,武下怎能还要留在观望?他要第一时间看到游击队被重创,被打的抱头鼠窜,以解心头之恨。
再说,此次作战行动如此秘密,游击队又把重心放在偷袭征粮队上,就是游击队长了三头六臂,也是人不知,鬼不晓,何惧之有。
于是,武下放下身段,甘愿穿着破旧衣服,装作赶车的车夫,还不惜拖着因受伤而瘸了的腿,走了将近五十里路。但毕竟负过伤,行走的路程多了,他再也装不下去了,只能露出原形,一瘸一拐走着。
但武下坚信这是神的旨意,并告知了身边参谋。参谋不敢辩驳,因为他们的天皇就是“天照大神后裔”。
王五看到了他,声音低沉却兴奋:“无风,第四辆车东边,走路一瘸一拐,头裹着毛巾的家伙,就是武下!”
哈,还真来了!无风已经看到了武下。“都看到了吗?”无风问道。
“看到了——”
无风扭头对黄存举说:“待会打起来,如果我负伤或者啥的,由你指挥。”
“什么?”黄存举傻傻地问道。
“这是命令,我刚才已经对五哥和杜家振说了。”无风说着,扭头看向鬼子。
黄存举似乎明白,又似乎不明白,他扭头,又看了一眼杜家振。
“是真的。”杜家振头都不扭。
无风贴住黄存举耳朵,又小声说:“你一定把兄弟们活着带回去。”
两挺捷克轻机枪,三杆步枪,从草丛里探出枪管,瞄准了武下。
武下在大车对过,开始只有头和肩膀晃来晃去,大车慢慢向南走,武下的屁股也露了出来,随即能看到全身。
“打!”无风低声喊道,再次瞄准武下。
距离一百多米,无风瞄准的是武下肋部。扛枪打仗一年时间,无风枪法已算可以,但仍不是顶尖。但只要七九式中正步枪的7.92毫米口径毛瑟枪弹,从肋骨钻进武下肚子,急速旋转的子弹,即便武下不死,也肯定躺在床上一个月。
所以,无风只想一枪命中,并不准备打爆武下的头。
杜家振和齐大个已对着武下,持续短点射,哒哒——哒哒——
无风扣动了扳机,子弹砰地出膛,无风感觉子弹就飞向武下——但他又拉枪栓,瞄准已倒在地上的武下,又开了一枪。
武下显然是被子弹打中,连同他身边的鬼子,也就是他的参谋,无风似乎看到点点的红。
杜家振和齐大个也一样,对着躺在地上的武下,又连续打出短点射。杜家振能看到,子弹打在武下身边大车上,打进武下身边土里,也打在武下和他旁边鬼子身上。
武下失算了,他以为自己很安全。他,堂堂皇军大佐,能像韩信忍受胯下之辱一样,化装成最底层最低贱的苦力,游击队就是敲碎脑壳也想不到。
殊不知,隔墙有耳,当他走出司令部时,王五就趴在他的头顶上。
而武下却是敲碎脑壳都没想到,他正轻松地走在路上,忽然听到枪响,还毫无反应之时,就感觉身体被撞了一下,接着子弹又连续钻进他的腰和屁股,他的身体再也不听使唤,趔趄着,旋转着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