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联合初成,暗流已至(祁县,“晋商联合行”总号码头仓库)
“晋商联合行”挂牌成立后的喧嚣尚未完全散去,白映雪便已将全副精力投入到首次大宗贸易的运作中。此次从豫北采购的这批优质棉花,关乎白家织坊未来数月的生产和与边区秘密协议的履行,不容有失。
是夜,月隐星稀,祁县码头被薄雾笼罩,只剩下零星灯火在河面上摇曳。数艘货船静静停靠在联合行租用的私人码头旁,苦力们早已散去,只剩下八名由白家支付佣金、几家商行共同遴选组成的护卫队,分成两班,在仓库周围巡逻。仓库是新租用的,砖石结构,看似坚固,但门锁仍是老式铜锁,只因联合行初立,诸多细节尚未完善。
领队的护卫名叫赵云杉,原是县保安队的一个小头目,身手不错,被田文镜举荐而来。他提着灯笼,完成又一次巡视,对副手嘟囔道:“娘的,这白家小姐也太小心了,一批棉花而已,值当派这么多人守着?这河风吹得老子骨头缝都凉。”副手陪着笑:“杉哥,主家吩咐,咱就照办呗,好歹工钱给得足。”
赵云杉哼了一声,裹紧衣服,缩到背风的角落,掏出酒壶抿了一口驱寒。他并未察觉,在远处更高的货堆阴影里,几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正冷漠地注视着仓库的布局与守卫的换岗规律。
子时过半,正是人最困倦之时。一阵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甜腥气味随风飘来。角落里的赵云杉抽了抽鼻子,觉得有些头晕,只当是夜露寒重,并未在意。另外三名正在巡逻或打盹的护卫,也相继感到眼皮沉重,意识模糊,很快便软倒在地,陷入深度昏迷。
两个黑影如鬼魅般从水中悄然潜出,浑身包裹在防水黑衣中,动作无声无息。他们避开可能设有机关的正门,精准地找到仓库侧面一处通风用的气窗。其中一人用特制工具无声地撬开内侧插销,另一人如泥鳅般滑入。库内堆满高高的棉花包。入侵者目标明确,径直走向靠内侧的几包棉花,手法利落地用薄刃割开包皮,伸手进去仔细摸索。很快,他从几包棉花深处,摸出了几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形状各异的金属零件——正是白家为边区筹措的无线电器材。
黑影将零件揣入怀中,并未贪多。他环视一周,又迅速割开另外几包棉花,似乎是在确认或寻找别的东西,随即对窗外打了个手势。两人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的河道中。
直到天光微亮,交接班的护卫才发现异常。仓门虚掩,四名同伴昏迷不醒,库内一片狼藉。赵云杉被冷水泼醒后,吓得魂飞魄散。
消息第一时间报到白府。白映雪闻讯,放下手中账本,眼神瞬间结冰。她并未立刻发作,只对前来报信的管事冷冷道:“封锁消息,受伤的弟兄抬去医治,就说是不慎感染风寒。立刻请陈先生和祝先生去码头。”
晨雾未散,白映雪已带着陈清河、祝剑生赶到仓库现场。田文镜也闻讯赶来,脸色难看。现场除了昏迷的守卫和被割开的棉花包,几乎找不到任何入侵者的痕迹。
祝剑生蹲下身,仔细检查了昏迷护卫的瞳孔和口鼻,又嗅了嗅空气残留的微弱气味,面色凝重:“是极厉害的迷香,见效快,剂量控制精准,绝非普通毛贼所用。”他又查看被割开的棉花包切口,“刀法极利落,目的明确,只取走了那几包夹带‘私货’的。”
陈清河则在仓库角落仔细搜寻,最终在气窗下的泥地上,发现了一个极浅的、几乎被晨露抹平的脚印,形状特殊,前宽后窄,似是一种罕见的水靠鞋印。“是从水路来的。”他沉声道。
白映雪站在狼藉的仓库中,面沉如水。联合行的第一次重大行动就出了纰漏,损失虽不大,但意义恶劣。这无疑是一个明确的警告,有一股隐藏在暗处的力量,不仅清楚联合行的运作,甚至对这次交易的内幕也了如指掌。
“内部有鬼,还是外部有眼?”她轻声自语,随即下令,“清河叔,联合行内部所有经手此次采购、运输、仓储的人员,包括我们白家的人,逐一暗中排查。祝先生,加派绝对可靠的人手,接管所有重要仓库的守卫,‘定星盘’今夜必须全部启用,二十四小时监控。田叔叔,码头往来船只、近期入境的外地人,劳您费心盘查。”
她冷静地分派任务,条理清晰,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震怒与警惕。商战之下的暗流,比想象中更加冰冷与危险。
第二幕:定星显踪,内鬼初现(白家织坊仓库,夜)
基于“温魄石”与“金睛石”共鸣原理改造的“定星盘”,被安置在白家核心的织坊仓库一角。其外形被巧妙伪装成一个不起眼的旧木箱,表面甚至做了做旧处理,与仓库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内部精密的金属线圈和微微震动的指针,预示着它的不凡。
当夜值守此处的,是祝剑生亲自挑选的四名原盘龙锐士,领队的叫铁柱,性格沉稳,经验丰富。他们皆知此物重要,不敢怠慢,两人一组,轮流紧盯“定星盘”上那枚幽蓝色的指针。
前半夜平静无事。到了后半夜,铁柱正接班,忽然发现那枚一直微微颤动的指针,出现了异常的偏移,幅度不大,但持续地指向仓库东南角的通风口方向。
“有情况!”铁柱低喝,瞬间打起精神,示意同伴戒备。他并未立刻行动,而是仔细观察指针。指针的偏移稳定而持续,说明并非误报,确实有携带特殊能量源的物体在靠近。
他打了个手势,两名锐士悄无声息地绕向仓库外侧,封锁东南角的退路。他自己则带着另一人,如同捕猎的豹子,缓缓向通风口靠近。
就在距离通风口还有数步时,一个黑影正试图从外面撬开通风口的铁栅栏!那黑影似乎极其敏锐,几乎在铁柱靠近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危险,猛地回头!
借着一丝微光,铁柱看到一张模糊的脸,脸上似乎覆盖着一层极薄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面罩,将五官遮掩得朦朦胧胧。那黑影见行迹败露,毫不迟疑,手臂一扬,一枚鸡蛋大小的黑色圆球掷向铁柱脚下。
“小心!”铁柱低吼,侧身闪避。
那黑球并未爆炸,而是瞬间爆开一团浓密的、带着刺鼻气味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同时发出一阵极其刺耳的高频噪音,震得人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呃!”铁柱和同伴猝不及防,被那噪音冲击,顿时感到一阵恶心烦闷,动作慢了半拍。
黑影趁机身形一扭,如同没有骨头般,竟要从那狭窄的通风口钻出去!
“留下!”铁柱强忍不适,怒吼一声,手中短刀脱手飞出,直取对方后心!
那黑影人在半空,无法完全躲闪,只得拼命扭动身体。短刀“嗤”的一声,划破了他的黑衣,带出一溜血花,并未命中要害。但一件东西从他怀中掉落下来,“当啷”一声落在墙角。
黑影吃痛,却一声不吭,借力彻底钻出通风口,落入外面的黑暗中,脚步声迅速远去。
外面包围的两人听到动静赶来,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消失在街巷尽头,追赶已是不及。
铁柱捂住仍在嗡鸣的耳朵,快步走到墙角,捡起那件掉落的事物。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上面刻着一个极其古怪的图案——一个形状扭曲、仿佛正在摇响的铃铛,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
“星坠…”铁柱盯着那令牌,吐出两个字,脸色无比难看。对方不仅来了,还用了能干扰心神的新武器,显然是有备而来。
第三幕:铃铛入梦,心铃初响(祁县城西,张管事宅)
张诚张管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唉声叹气。白日里因为一批棉花的入库数目核对稍有差池,被白映雪当着几位新加盟商号东家的面,毫不留情地训斥了一番,虽未降职罚薪,却让他觉得颜面尽失。
“我老张在白家干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为这点小事…如今联合行了不起了,大小姐眼里更是揉不得沙子…”他越想越憋闷,灌了几口闷酒,方才昏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陷入一种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依稀仿佛,听到一阵极其悦耳、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穿透力的铃声,那铃声似乎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铃声渐渐汇聚,仿佛化作一个模糊而温和的声音:“…张诚…汝之勤勉,人所共见…然白家刻薄,重用姻亲,苛待旧人…汝兢兢业业十数载,所得几何?不过一管事虚名…再看那田文镜、祝剑生,外人而已,却备受倚重…”
那声音娓娓道来,句句戳中张诚心中的隐痛与不甘。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声音来得古怪,想要挣扎醒来,却浑身无力,仿佛被梦魇住。
声音继续低语,充满诱惑:“…星坠大人求贤若渴,知人善任…弃此暗投明,前程似锦…富贵荣华,岂是白家所能予?明日午时三刻,城隍庙偏殿,那尊破损的香炉之下,有汝一场造化…”
声音渐息,铃声远去。
张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汗淋漓,心脏狂跳不止。窗外月色凄清,屋内寂静无声。刚才的梦境和话语却清晰得可怕,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他脑海里。
他喘着粗气,内心陷入巨大的恐惧与挣扎。那是什么?是鬼魅托梦?还是…自己心神不宁产生的幻觉?可那声音所说的内容,却又与他平日里的怨愤如此契合…星坠?那不是…敌人的名字吗?
去,还是不去?告发?可无凭无据,如何说起?若是梦魇,岂不惹人笑话?若…若是真的呢?那声音许诺的“前程造化”…
一夜无眠。清晨起来,张诚眼底布满血丝,神情恍惚。他看着镜中自己焦虑的面孔,那个诱惑的声音和铃铛的幻听,仿佛仍在耳边回荡。
第四幕:三爷落子,狐影迷踪(北平,琉璃厂某僻静茶馆雅间)
傅三爷慢条斯理地烫着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脸上深邃的皱纹。他对面坐着一位看似普通的绸缎商人,正是他埋藏在北平深层的暗桩之一。
“三爷,哈尔滨来的最新消息。”商人低声禀报,语速平稳,“‘银狐’活动频繁,通过黑市接触了至少三股势力,大量采购爆破器材和潜水装备,目标直指‘冰瀑’入口的可能性极高。此外,他似乎在暗中打听前‘烛龙’麾下一位失踪的技术专家的下落。”
傅三爷微微颔首,并不意外:“狐狸尾巴藏不住,他终究要走这一步险棋。关东军那边呢?”
“吉田大佐与满铁方面的争吵几乎公开化,他对星坠‘独占资源且屡遭损失’极为不满,多次在私下场合抱怨‘应由帝国军人全面接管’。我们的人观察到,他的亲信副官近日秘密会见过一位疑似重庆方面背景的掮客。”
傅三爷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提起小巧的紫砂壶,将沸水缓缓注入茶海,动作从容不迫。
“很好。”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把‘吉田大佐极度不满,正积极寻求与重庆方面建立秘密联系,意图绕开星坠,单独开发‘星源’残余价值’这个消息,想办法让‘银狐’‘意外’获知。要做得自然,像是他从某个濒死的‘烛龙’旧部口中拷问出来的。”
商人略一思索,眼中露出钦佩之色:“三爷高明。‘银狐’得知此讯,必定认为吉田是他获取基地情报甚至技术支持的绝佳跳板,会想方设法接触吉田。”
“不仅如此,”傅三爷呷了一口热茶,眼中精光一闪,“再把‘银狐’手中可能掌握着‘烛龙’遗留的、关乎‘星源’核心技术的某种‘声波武器样本’,正待价而沽’的消息,巧妙地透给吉田大佐。要让他相信,得到‘银狐’手中的东西,就能在未来的谈判或接管中占据绝对主动。”
商人彻底明白了:“如此一来,吉田会视‘银狐’为奇货可居,必然主动接触甚至试图控制‘银狐’。而‘银狐’则以为抓住了吉田的把柄和需求…两人各怀鬼胎,互相算计,必然搅得哈尔滨鸡犬不宁,将星坠、关东军、甚至可能存在的苏俄视线,都牢牢吸引在东北。”
“水浑了,摸鱼的人才能自在。”傅三爷放下茶杯,望向窗外北平灰蒙蒙的天空,“只有让这些恶犬互相撕咬、猜忌,祁县那边,才能争得一丝喘息之机,稳稳地扎下根来。世勋和映雪那边的压力,也能减轻几分。”
他不再多言,仿佛只是下了一步无关紧要的闲棋。然而,这步棋落子无声,却可能激起千里之外的惊涛骇浪。老谋深算的北平教父,正用他最后的力量,在远离漩涡中心的地方,为故友的后辈,布下一着着护命的暗棋。
(第17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