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里塔克拉玛干沙漠,白日里是炙烤天地的熔炉,夜幕降临后,却成了吞噬一切的诡域。风卷黄沙,呜咽如哭,那不是自然的风声,是千万年前被旱魃吸干精血的亡魂,在沙砾间永世哀嚎。古长城的残垣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城砖上刻满的符文早已褪色,却仍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青光,像是一道苟延残喘的枷锁,死死锁住黄沙之下那具沉睡了万年的凶煞。
“赤地千里,白骨露野,天不降雨,地不生苗。” 东汉《蒿里行》的悲叹,在今夜成了萦绕天地的谶语。沙漠边缘的村落,本该是炊烟袅袅,此刻却死寂得如同坟场。井口封着厚厚的石板,石板上刻满道教符咒,却仍挡不住从井底渗出的赤红黏液,那黏液落地即燃,烧得黄沙滋滋作响,散发出一股混合着血腥与焦糊的恶臭。村里的老人说,这是旱魃苏醒的征兆,百年前也曾有过一次,那时井水变红,草木枯萎,最后全村人都成了干尸,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景象。
苏皖站在观星台上,面色惨白如纸。她身前的青铜罗盘早已失去了方向,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咔嚓”一声断裂,断口处竟渗出暗红的血珠。天空中,西南方位的赤气愈发浓郁,像一条冲天而起的血龙,死死缠住紫微垣,星辰的光芒被尽数遮蔽,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暗红。“至阳至邪,怨气冲天,天机被彻底遮蔽了……” 她喃喃自语,指尖的符文刚一凝聚便瞬间溃散,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西南方向扑面而来,烫得她皮肤生疼。这不是普通的阳气,是旱魃与生俱来的焚天之力,连星辰运转都能被其扰乱。
万罗宗的密报在肖焉四合院的桌上堆叠如山,每一页都透着刺骨的寒意。黄河中游,百年未断的河道竟在三日内干涸见底,龟裂的河床上,无数鱼虾的干尸嵌在泥缝里,它们的身体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仿佛死前遭受了极致的痛苦。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河床深处竟露出了一排排整齐的脚印,那脚印足有常人两倍大小,趾甲尖锐如爪,深陷在岩石般坚硬的泥地里,每一个脚印周围,都凝结着一层暗红色的结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气。江南水乡,素来河网密布,此刻却成了一片焦土,河水蒸发殆尽,露出的河底铺满了白色的骸骨,有人类的,也有鸟兽的,层层叠叠,不计其数。当地村民试图打井取水,却只挖出了滚烫的泥沙,泥沙中混杂着黑色的毛发,有人认出,那是旱魃身上特有的凶煞之毛,触之即死。
宋昭艺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她豢养的数百只蛊虫,此刻全都蜷缩在陶罐底部,瑟瑟发抖,连最凶猛的噬心蛊都失去了往日的戾气,身体蜷缩成一团,外壳泛着死气沉沉的灰色。一只通体碧绿的本命蛊,试图爬向窗边,刚触碰到窗棂,便发出“滋啦”一声轻响,瞬间化为一滩绿水,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味。“地下的秽气已经凝成实质,比白莲教的黑水还要恐怖……” 宋昭艺声音发颤,指尖的青筋暴起,她能感受到,那股秽气中夹杂着旱魃的凶煞,像是一张无形的巨网,正从沙漠向四周蔓延,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万物凋零。
肖焉四合院的灯笼忽明忽暗,烛火在风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映照在十三人的脸上,每个人的神色都凝重到了极点。柳婆婆拄着柳枝拐杖,拐杖上的柳叶早已枯黄,此刻正簌簌发抖,每一次敲击地面,都能激起一圈淡淡的绿光,却很快被空气中的灼热气息吞噬。“千年了,它还是醒了……” 柳婆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当年龙虎山老天师、茅山葛宇真人,还有孙老,三位绝世高人联手,才将它封印在三千里黄沙之下,如今孙老失踪,两位真人闭关不出,这世间,还有谁能挡得住它?”
生死棺内,更是一片混乱。鬼魔苏娜的阴气被灼热的气息压制,蜷缩在角落,发出痛苦的嘶吼;千年女鬼雨玲珑的歌声变得凄厉无比,镜子里的血色愈发浓郁,几乎要溢出镜面;鬼新郎与鬼新娘相互依偎,周身的鬼气正在快速消散,他们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透明;江雪站在棺椁上,绝美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周身的邪气与旱魃的凶煞相互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她的嘴角溢出鲜血,却仍死死盯着棺外,眼神中充满了警惕。林峰的神识沉入棺内,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将他的神识焚烧殆尽,那些平日里温顺的鬼物,此刻全都躁动不安,若不是有生死棺的禁制压制,恐怕早已冲破棺椁,四处作乱。
杀尔曼从樱花巷带回了最新的消息,他的脸色苍白,平日里冰冷的眼神中此刻也透着一丝恐惧。“白莲教的人已经到了沙漠边缘,他们在破坏当年的封印,”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而且,我在樱花巷见到了一个人,他戴着面具,身上的气息……和旱魃的凶煞一模一样,他说,‘黑水计划’只是开始,旱魃出世,才是真正的浩劫。”
深夜,沙漠深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那声音不是人声,也不是兽吼,像是某种远古凶兽的咆哮,穿透了层层黄沙,传遍了大江南北。
林峰、林御、威尔三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们知道,这场浩劫已经无法避免,黄沙之下的那具凶煞,即将破土而出,带来赤地千年的灾难。肖焉十三人,执刀、握符、引蛊、观星,每个人都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周身的灵力、邪气、佛气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屏障。
“魃出则旱,旱至则亡。” 古老的谶语在风中流转,越来越响,像是死神的召唤。沙漠深处,一道赤红的光柱冲天而起,照亮了整片夜空,黄沙开始沸腾,滚烫的沙砾在空中飞舞,形成一道道恐怖的沙暴。那具沉睡了万年的旱魃,正从黄沙之下缓缓升起,枯骨般的手指划破夜空,带来极致的灼热与死亡。
天地间,万灵哀嚎,草木成灰,河水干涸,生灵涂炭。
肖焉十三人,站在浩劫的最前线,他们的身影在赤红的光芒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格外坚定。
这一夜,黄沙染血,天烬无生。
这场关乎天地存亡的战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