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针线活的女工今天虽然都放了假,但这些女工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傻子,都纷纷很早就赶来帮忙。扫地的,洗碗碟的,都不用吩咐,各自找活做。
麻四姑戴着口罩,穿着罩衣,朝屋里的女工喊:过来几个人,跟着我到孙大户家磨面粉。黄泥村就只有孙大户家有石磨,村里人磨粉他家也不收钱。有些人不好意思,给捆柴,给些野菜。什么也不给,孙家也不计较。
安子娴家今天磨的粉有点多,余氏准备了一包糕点,半斤盐,让麻四姑带过去。麻四姑说:给一样就不错了,给两样做甚,都是村里人,都有需要帮忙的时候。余氏说:子娴让给的,你就别多话,快去做事。麻四姑这才不再啰嗦。
安子娴家要在明天办上梁酒席,这个消息已经传到老安家每一个亲戚耳朵中,所有沾亲带故的都出动。这年头吃一顿饱饭不容易。盖得起房子,请得起上梁酒席的人家,不会让客人吃不饱饭。
小阴山的老姨婆,这回准备带上三个媳妇,四个孙子孙女,让她们跟着去大吃一顿。落花湖的老姑奶奶,更是夸张,除了死去的老头没法带,家里四个儿子,四个媳妇,两个女儿女婿,十几个孙子孙女全出动。那阵势看着都吓人,不像去吃酒席,而像去群殴。
两帮人在白鲢湖偶遇,老姨婆嘲笑老姑奶奶:咋不把看门狗也带上呢?老姑奶奶脸不红心不跳:我到想带上呢,吆喝不动它,它不肯跟我们走。老姨婆说:你这一家都得两桌,也不怕人家嫌弃。老姑奶奶说:我这是给大侄子争面子,看得起他们家。不能让人说我们老安家无人。
老姨婆无语,你都出嫁变成别人家的祖宗了,算哪门子的安家人?这乌泱泱一群人,跟老安家有什么关系。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后悔不该和他们同路。
还没到村口,老姑奶奶的孙子吵着肚子饿,老姑奶奶说:乖宝,在忍忍,等到你表叔家,奶给拿菜饼子,还有油炸得喷香的泥鳅。
老姑奶奶一行人到了黄泥村,没有像往常一样到老安家集合。而是直接到了宗祠外的草棚子里。
安子玉匆匆跑来告诉安子娴:老姑奶奶和老姨奶奶他们来了,乌泱乌泱一大群,最少三四十个。安子娴说:这就是尝到甜头的后遗症。老娘到哪里去了。安子娴说:到尤大娘家看蒸千层糕。
安子娴说:二奶奶,麻烦你去看看老姑奶奶和老姨婆那帮人。没事别让他们进屋,就说屋里办吃食,闲杂人不让进。二奶脸有难色,安子娴说:二奶奶,那些人也只有你能震得住,难为你了。他们要真敢闹事,我自会收拾他们。
二奶奶说:这也就是着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愿做这得罪人的事。安子娴说:我明白,二奶奶。等你家办上梁酒,我帮你挡他们。二奶奶这才笑着出去了,顺手拿了条板凳,坐在草棚子门口。
安子娴从侧门出去,到了尤大娘家,朱氏和尤大娘在洗蒸笼。尤大娘说:子娴,有啥事?安子娴说:我来是对娘说一声,老姑奶奶和老姨婆问你什么?你都说不知道。她们问你要东要西,你就说你做不得主,要问过我爹才行。
朱氏说:老姑奶奶和老姨婆今天就来了?安子娴说:不仅今天就来了,老姑奶奶就差看家狗没带,儿子女儿,媳妇女婿,孙子孙女都带上了。老姨婆带着三个媳妇,四个孙子孙女。
尤大娘说:这也太过分了,又不是至亲骨肉,都隔着二代人了,这不明摆着吃大户吗?安子娴说:怪只怪我娘烂好人,让她们又吃又拿。得到好处,尝到甜头,她们就像蚂蝗吸血,一有机会就想咬一口。
朱氏的脸也不好看,哪有吃个上梁酒全家出动的。她也没想到会有这种后果,世上还有脸皮这般厚的人。安子娴盯着余氏问:娘,我说的话你记住了没?余氏不情不愿的回:记住了。
安子娴说:娘,我赚钱也很辛苦,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养爹娘,养兄弟姐妹,那是我的责任,我心甘情愿。那些和我不相干的人,休想用我一分钱。希望你不要再做蠢事,否则,你有四个儿子也保不了你,没有人愿意要一个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娘。特别是你一直期待的秀才儿子。
安子娴说完扭头就走。朱氏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死丫头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尤大娘也老实不客气的说:子超他娘,子娴话的意思是,如果你在做蠢事,被子超他爹休掉的话,四个儿子没有一个会站在你身边。他们都不希望有个又蠢又笨的老娘,特别是要考秀才的安子修。
朱氏跳脚骂:这死丫头,她老娘我有这么蠢吗?尤大娘心说:你还真就蠢。天知道怎么就生了安子娴那么聪明能干的女儿。四个儿子捆绑在起来,还不如安子娴的一根小指头。
没有安子娴,你安家下辈子也弄不到那么多的田,也盖不起那么大的房子。好在安子娴对她兄弟很好,早早就把田产给分了,女儿阿珠过去也有保障。
安子娴回到家里,看到老姑奶奶正在和二奶奶吵架。老姑奶奶一行人要往家里闯,二奶奶死命拦着不让进,看到安子娴,二奶奶松了一口气:子娴来了,你们有事找她。
安子娴问:找我什么事?老姑奶奶说:子娴,我们老远赶来吃上梁酒,二奶奶拦着不让进,哪有把客人挡在门外的道理。
安子娴说:是我让二奶奶拦在门口不让人进的。家里全是明天要给客人吃的食物,人出人进的,得带起多少灰尘。要是客人吃了闹肚子怎么办?
屋里正在炸酥肉,一股油香四处弥漫。老姑奶奶的儿子吸了吸鼻子说:娘,我说不来,你偏让我来,还说表舅表妈热情好客,我们都来半天了,也没看见有人招得,连水都没喝到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