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把青柳镇裹得严严实实。护药队的兄弟提着灯笼在药庐周边巡逻,脚步声“踏踏”地敲在石板路上,和远处军营传来的更鼓声混在一起,倒添了几分安稳。
我坐在灯下整理药囊,把磨好的迷药粉、解毒散分门别类装在小瓷瓶里,又把银针仔细擦干净,收进针囊——这些东西,说不定明天就能派上用场。萧承嗣坐在旁边,手里拿着张青柳镇的地形图,正和温庭远商量着巡逻路线。
“镇西头的破庙得加个人手,那里是盲区,上次王彪的人就是从那儿钻进来的。”萧承嗣指着图上的破庙位置,笔尖在纸上戳出个小印子。
温庭远点头:“我让老赵带两个兄弟去,他是老猎户,眼睛尖,夜里也能看清东西。对了,后山药田那边,要不要再派个人?万一他们从后山绕过来偷药材,或者放把火,麻烦就大了。”
“说得对。”萧承嗣抬头看我,“清和,药田那边的草药,有没有什么怕火的?要是真被烧了,损失大不大?”
“黄芩、防风都怕火,刚种下的枸杞苗更是经不住烧。”我放下手里的瓷瓶,走到地图前,“不过我在后山挖了条防火沟,又在药田边种了些耐旱的艾草,真要是起火,能挡一阵子。”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老周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萧大哥,沈大夫,有情况。”
我们赶紧起身开门,只见老周脸色凝重,身后跟着个护药队的兄弟,手里攥着个布包。“刚在镇西头巡逻,发现破庙门口有这个。”老周把布包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黑色的布料,上面还沾着点油腻的东西,“这布料不是镇上常见的,摸着像是军营里用的粗麻布,而且这油污,闻着像草原上的酥油味。”
萧承嗣拿起布料闻了闻,眼神一沉:“是黑风部的人。他们果然和王彪勾结上了,这布料,是黑风部牧民常穿的。”
温庭远皱起眉:“这么说,他们已经在镇上踩点了?说不定今晚就会有动作。”
“不能等他们来。”萧承嗣把布料收好,“我和温庭远去破庙探探,看看他们有多少人,想干什么。老周,你守着药庐,看好清和和孩子们,要是我们半个时辰没回来,就派人去军营找李将军。”
“我也去!”我赶紧说,“我会医术,万一你们受伤了,我能帮忙。再说,破庙里说不定有陷阱,我懂点草药,能分辨有没有毒。”
萧承嗣犹豫了一下,点头应了:“好,但你必须跟在我身边,不许乱跑。”
我们换了身轻便的衣服,萧承嗣和温庭远各带了把短刀,我揣着药囊和火折子,悄悄出了药庐。夜色浓稠,灯笼的光只能照见身前几步路,巷子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走到镇西头的破庙附近,萧承嗣示意我们停下,借着月光往庙里看——庙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隐约能看见几个人影在晃动,还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夹杂着几句听不懂的草原话。
“里面至少有五个人。”温庭远压低声音,“说话的有两个人是中原口音,应该是王彪的手下,剩下的是黑风部的人。”
萧承嗣点点头,从怀里摸出块小石子,往庙旁边的草丛里扔去,“哗啦”一声,庙里的说话声立刻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个黑影从庙里探出头,往草丛里看了看,见没动静,又缩了回去。
“走,从侧门进去。”萧承嗣带着我们绕到破庙的侧门,门是破的,轻轻一推就开了。我们猫着腰溜进去,躲在一根断柱后面,偷偷观察里面的情况。
庙里燃着一堆篝火,火边坐着五个人,三个穿着中原服饰,两个穿着草原的皮袍,手腕上都戴着银镯子——和之前王彪手下戴的一样。其中一个中原人,正是上次在义诊现场跑掉的那个!
“……王公子说了,今晚先烧了沈清和的药田,断了她的根基,明天再带人攻进青柳镇。”那个跑掉的手下低声说,“黑风部的兄弟,你们负责放火烧药田,我们负责引开护药队的人,没问题吧?”
一个黑风部的人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们身上!等烧了药田,再把沈清和抓起来,献给我们首领,王公子答应的军械,可不能少!”
“放心,少不了你们的!”另一个中原人笑着说,“等事成之后,还有好酒好肉招待你们!”
我心里一紧——他们果然要烧药田!刚想告诉萧承嗣,就见他眼神一冷,悄悄摸出短刀。温庭远也握紧了刀,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就在这时,庙外突然传来马蹄声,是护药队的兄弟在喊:“里面的人出来!我们已经包围这里了!”
庙里的人顿时慌了,那个黑风部的人骂了句,站起来就要往外冲。萧承嗣大喊一声:“动手!”说着就冲了上去,一刀架在那个跑掉的手下脖子上。
温庭远也冲了上去,和另一个中原人打了起来。我赶紧从药囊里摸出迷药粉,朝着黑风部的人撒过去,两人吸了迷药,顿时头晕眼花,倒在地上。
剩下的那个中原人见势不妙,想从后门跑,刚到门口就被老周堵住了——原来老周担心我们,带着护药队的兄弟跟了过来。
“把他们都捆起来!”萧承嗣喊了声,护药队的兄弟立刻上前,把五个俘虏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
那个跑掉的手下被按在地上,还在挣扎:“你们别得意!王公子和黑风部的大军马上就到了,你们等着瞧!”
萧承嗣蹲下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王彪在哪儿?黑风部的大军什么时候到?”
那人梗着脖子,不肯说话。我走过去,从药囊里拿出一瓶药,在他鼻子底下晃了晃:“这是我特制的‘痒药’,撒在身上,能让你痒得满地打滚,三天三夜都停不下来。你要是说了,我就给你解药,不然……”
那人脸色一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王彪在边境的黑风部营地,明天一早,就会带着黑风部的人来青柳镇!他们有五十多个人,还带着弓箭和刀!”
“五十多个人?”温庭远皱起眉,“看来他们是来真的了。”
萧承嗣站起来,对老周说:“老周,你带着兄弟把这些俘虏押去军营,交给李将军,让他赶紧派兵来支援。我们先回药庐,准备应对明天的事。”
老周点点头,带着护药队的兄弟押着俘虏走了。我们也赶紧往药庐赶,夜色里,风好像更冷了,我心里却燃着一团火——不管明天来多少人,我们都要守住药庐,守住青柳镇!
回到药庐,天已经蒙蒙亮了。阿枣和小石头被外面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出来:“娘,你们回来了?”
“嗯,回来了。”我走过去,摸了摸他们的头,“今天可能会有坏人来,你们要乖乖待在屋里,别出去,知道吗?”
阿枣点点头,小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娘,我会保护小石头的!”
萧承嗣和温庭远去安排防守的事,我则赶紧去药田查看,在药田边又加了些艾草和防火的干草,又把药囊里的迷药和解毒药都准备好。
太阳慢慢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青柳镇的街道上,却没有往日的暖意。镇民们都知道了明天的事,纷纷拿着锄头、镰刀来到药庐,要和我们一起守护家园。
“沈大夫,萧大哥,我们都准备好了!”张猎户拉着弓箭,大声说,“只要那些坏人敢来,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镇民们齐声喊着,声音震得槐树叶都在晃。
萧承嗣站在石桌上,看着眼前的镇民,声音坚定:“谢谢大家!有你们在,我们一定能守住青柳镇!今天,我们守的不仅是药庐,更是我们的家!”
大家都欢呼起来,笑声、喊声在药庐里散开。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暖的——这就是我们的青柳镇,这就是我们要守护的家。
傍晚的时候,李将军派来了援兵,二十多个兵卒带着弓箭和刀,守在青柳镇的各个路口。萧承嗣和温庭远、李将军的副将一起,制定了防守的计划,就等着明天王彪和黑风部的人来。
夜深了,药庐里静悄悄的,只有巡逻的脚步声和远处的更鼓声。我躺在床上,看着身边熟睡的萧承嗣,听着隔壁屋阿枣均匀的呼吸声,心里很踏实。
我知道,明天会是一场硬仗,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只要镇民们和我们站在一起,就没有什么能打垮我们。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梦里,我好像看到药田的枸杞苗长得很高,阿枣和小石头在药田里笑着奔跑,萧承嗣在旁边看着我们,脸上带着温柔的笑。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王彪和黑风部的人,来了。
萧承嗣立刻站起来,拿起刀:“大家准备好!”
镇民们、兵卒们,都握紧了手里的武器,眼神坚定地看着镇口的方向。我摸了摸药囊里的银针和迷药,深吸一口气——这场仗,我们必须赢!
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王彪和黑风部的人出现在镇口。王彪骑在马上,手里拿着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萧承嗣,沈清和,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萧承嗣冷笑一声,举起刀:“想要我们的命,先问问我们青柳镇的人答应不答应!”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镇民们、兵卒们齐声喊:“不答应!不答应!”
喊声震彻云霄,王彪的脸色变了变,挥刀大喊:“上!杀了他们!”
黑风部的人立刻冲了上来,兵卒们和护药队的兄弟也冲了上去,双方很快打在了一起。刀光剑影,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在青柳镇的街道上响起。
我赶紧带着念安、阿枣和小石头躲进屋里,从药囊里拿出迷药粉,从窗户缝里往外撒——只要有黑风部的人靠近,就会被迷药放倒。
萧承嗣和温庭远冲在最前面,萧承嗣的刀砍倒了一个又一个黑风部的人,温庭远的短刀也没闲着,很快就放倒了几个。镇民们也不甘示弱,张猎户的弓箭射倒了好几个冲在前面的人,王婶拿着扁担,也打倒了一个想冲进药庐的黑风部的人。
战斗进行了一个多时辰,王彪和黑风部的人越来越少,他们没想到青柳镇的人这么顽强,更没想到李将军会派援兵来。
王彪见势不妙,想骑马逃跑,萧承嗣立刻追了上去:“王彪,哪里跑!”
两人打在了一起,王彪的武功不如萧承嗣,很快就被萧承嗣打倒在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萧承嗣,你放开我!”王彪挣扎着,“我爹是户部尚书,你们不能杀我!”
“你爹作恶多端,早就死了!你也一样,今天,你必须为你做的事付出代价!”萧承嗣说着,把刀架在了王彪的脖子上。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李将军亲自带兵来了!李将军翻身下马,走到王彪面前,冷笑一声:“王彪,你以为你能跑掉吗?朝廷早就下了令,对你格杀勿论!”
王彪脸色惨白,再也没了之前的嚣张,瘫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李将军下令,把剩下的黑风部的人都抓起来,押回军营审问。镇民们都欢呼起来,笑声、喊声在青柳镇的街道上散开,比之前的喊杀声更响亮。
萧承嗣走过来,握住我的手,脸上带着笑容:“我们赢了。”
“嗯,赢了。”我点点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眼泪,是开心的,是激动的。
阿枣和小石头跑出来,扑进我们怀里:“娘,萧叔叔,我们赢了!坏人被抓住了!”
“是呀,赢了。”我摸了摸他们的头,笑着说。
镇民们围了过来,把我们团团围住,笑着、喊着,手里拿着自家的饭菜和酒,要庆祝胜利。
萧承嗣看着大家,笑着说:“今天,我们赢了!这是我们所有人的胜利!为了青柳镇,为了我们的家,干杯!”
“干杯!”大家齐声喊着,举起手里的碗,喝着酒,吃着饭菜,笑声、喊声在青柳镇的上空回荡。
我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突然明白,所谓的“药炉春深”,不仅是药庐里的温暖,更是青柳镇所有人的心连在一起,是在危难时刻,大家一起并肩作战的勇气和决心。
这场仗,我们赢了。但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接下来,我们还要重建药田,还要继续行医救人,还要守护着青柳镇的烟火气。
夕阳慢慢落下,金色的阳光洒在药庐的槐树上,洒在药田的草药上,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我靠在萧承嗣的肩上,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充满了希望——这药炉的春深,会一直暖下去,一直,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