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停留在鼻腔深处,像一层挥之不去的薄纱。
意识从漫长的黑暗深渊中缓缓上浮。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远处隐约传来的呻吟声,近处压抑的啜泣,还有窗外不知名的鸟儿在清晨的啼鸣。
林试图睁开双眼,眼皮却沉重得如同压着铅块。
他挣扎着,终于让一丝光亮透入视野。
模糊的景物渐渐聚焦:
斑驳的天花板,剥落的墙皮,还有……
两张憔悴而熟悉的脸庞。
“他……他的眼皮动了!”
安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膝盖不小心撞到了铁床架,发出沉闷的响声,但她浑然不觉。
格特鲁德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镜片后的眼睛瞬间睁大。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林的手。
林艰难地转动眼球,目光在两个女孩之间缓缓移动。
他的喉咙干得发痛,尝试发声时只能发出沙哑的气音。
“水……”
这个简单的词仿佛一道赦令,病房里顿时活了过来。
“水!他要喝水!”
安娜几乎是扑向床头的矮柜,手忙脚乱地倒水,水壶与杯沿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格特鲁德则显得更为克制,但她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内心的激动。
她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林头下的枕头,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嘴唇和灼热的喉咙,林终于能够较为清晰地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简陋的病房,阳光正从挂着破旧窗帘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昏迷了多久?”
他的声音依然虚弱。
“三天了。”
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紧紧握住林的另一只手,“医生说子弹离肺部只有一英寸,你流了太多的血……”
她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一滴一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小小的水痕。
这三天的煎熬,所有的恐惧和担忧,在这一刻终于决堤。
格特鲁德默默递过一块干净的手帕,安娜接过去,用力擦着脸,却怎么也擦不干不断涌出的泪水。
“我们赢了,是吗?”
林轻声问道,记忆如同破碎的拼图正在慢慢重组。
格特鲁德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自由军团损失惨重,被迫撤退。”
“工人们控制了几乎整个个柏林,卢森堡同志和李卜克内西同志已经接管了市政厅。”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莉泽洛特站在门口,手中捧着一束野花。
当她看到醒来的林时,脸上先是闪过惊喜,随即又迅速低下头,仿佛做错了什么事。
“我……我听说林同学醒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手指不安地摆弄着花束的包装纸,“我在路上采了些花,想着也许能让病房有点生气……”
安娜急忙擦干眼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快进来,莉泽。”
“他刚刚醒过来。”
莉泽洛特怯生生地走进来,将花束放在床头的矮柜上。
她始终不敢直视林的眼睛,目光在病房里四处游移,最后落在格特鲁德身上。
“格特鲁德,你整晚都没睡,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我可以替你照看一会儿……”
她的提议小心翼翼,带着试探的意味。
格特鲁德轻轻摇头:“我不累。”
她的回答简短而坚定,握着林的手没有丝毫放松。
病房里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三个女孩各怀心思,却又因为同一个原因聚集在这里。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恰好照亮了床铺,将林苍白的面容映照得几乎透明。
安娜终于控制住了情绪,她重新坐下,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述这三天的经历:“奥托和恩斯特每天都会来探望,但他们太忙了,柏林现在有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迈尔少校昨天来过,他说自由军团暂时不会发动新的进攻……”
格特鲁德偶尔会补充一些细节,她的声音总是很轻,但条理清晰。
莉泽洛特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时而帮忙倒水,时而整理花束,她的目光时不时飞快地掠过林的脸庞,然后又迅速移开。
林静静地听着,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同时也感受着三个女孩截然不同的关怀。
安娜的热情如同炽热的火焰,格特鲁德的温柔如同静默的流水,而莉泽洛特的怯懦则如同风中摇曳的烛光。
窗外的鸟儿仍在歌唱,新的一天刚刚开始。
在这间简陋的病房里,生命的气息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复苏,而某种更加复杂微妙的情感,也如同晨曦中的薄雾,悄然弥漫开来。
“谢谢你们。”
林轻声说道,目光缓缓扫过三个女孩的脸庞,“谢谢你们能守在这里。”
安娜的眼中再次涌出泪水,但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格特鲁德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而莉泽洛特则深深地低下头,掩饰着自己复杂的神情。
在这个战火暂息的清晨,苏醒带来的不仅是生的希望,还有那些在生死边缘变得更加清晰的情感纠葛。
而他们都明白,前方的道路依然漫长而艰险。
【pS:不管是后宫还是if线,总要写了再说,看后续各位读者的想法以及剧情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