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茶局修罗场”与“真香”现场】
A 市早高峰的拥堵，像一锅煮过头的燕麦粥，黏稠得迈巴赫只能一寸寸往前挪。
程沐把车窗摇下一条缝，让晨风灌进来，却灌不散胸腔里那口热气——
左手无名指被陆沉舟扣着，掌心相贴，温度一路飙到耳根。
“陆……陆总，”她声音发飘，“手出汗了。”
“嗯，”男人拇指在她指根处摩挲，“紧张？”
“不是，”她老实巴交，“怕戒指掉色，五百万得扣我工资。”
陆沉舟低笑一声，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掉色算我的，你掉皮我都认。”
程沐：“……”
——狗男人，又开始报价。
8:47，迈巴赫终于滑进陆家老宅雕花铁门。
程沐隔着车窗看见一条三百米长的法国梧桐迎宾道，尽头是民国风青砖主楼，屋顶蹲着两只铜麒麟，嘴里叼着铃铛，风一过，叮当作响，像极了给新人下马威的bGm。
她猛地吞咽一口，把《塑料夫妻守则2.0》在脑子里光速过了一遍——
1. 爷爷问什么答什么，多一句不说；
2. 保持微笑，嘴角弧度不超过30°，防止鱼尾纹；
3. 如果催生，就把话题拐到“国家延迟退休政策”；
4. 万一被灌酒，装晕前记得先摘戒指，省得吐完还要找。
……
还没复盘完，车门被陈叔从外面拉开。
陆沉舟先下车，绕到她一侧，掌心朝上，一副“亲王接王妃”的架势。
程沐深吸一口气，把手搭上去，指尖还在颤。
“别怕，”男人借扶她下车的机会，俯身替她拢了拢耳侧碎发，“今天有我在。”
“要是你爷爷拿拐杖打我，你替我挡吗？”
“不挡。”
“？？？”
“我直接让律师起诉他故意伤害，索偿一个亿，顺便把拐杖拍卖做慈善。”
“……”
——资本家的孝心，感天动地。
……
两人刚踏上台阶，主楼大门从里面被推开。
一位穿藏青长衫的老者立于逆光处，手里攥着一串沉香木手串，颗颗圆润带包浆，脸上褶子比A股还陡峭，眼神却亮得堪比探照灯。
——陆氏上一代掌门人，陆岱山，年七十九，江湖人称“陆阎罗”。
程沐膝盖一软，差点原地行大礼。
陆沉舟却先开口，声音淡得像白开水：“爷爷，人我带来了。”
陆岱山没应声，视线越过孙子，直直落在程沐脸上，上下三路一扫，最终停在她小腹——
“有了吗？”
程沐：“……”
——爷爷，您可真会掐重点。
陆沉舟面不改色：“正在努力。”
老爷子鼻音哼了声，转身往里走：“茶都凉了，进来吧。”
……
茶室在二楼，榻榻米结构，门槛高到能绊死狗。
程沐小心翼翼提着裤腿，生怕一个趔趄把“乖巧”人设摔碎。
室内已经坐了几个人——
左手边：陆沉舟大伯陆震霆，大房太太林锦，两人身后站着一对龙凤胎，哥哥陆西爵，妹妹陆西瑶，清一色高定，脸上写着“嫡出”俩字。
右手边：二房陆震霄，膝下无子，抱臂看戏，身边坐着白月光候补——林氏银行千金林珈悠，波浪卷、大红唇，看向程沐的目光像镭射笔。
程沐被这阵仗吓得呼吸都轻了三分，暗暗掐陆沉舟掌心：
——你们家过年也这么卷？
男人回掐她：
——别怕，当成项目招标。
——可我投标书没带。
——把“陆太太”三个字写脸上就够。
……
落座。
陆岱山亲自动手泡茶，沸水注入紫砂壶，水声潺潺，却没人敢说话。
第一泡倒掉，第二泡分杯，老爷子把其中一杯往程沐面前一推：“尝尝。”
程沐双手接过，温度透过汝窑杯壁烫得她指尖发麻。
她不懂茶，只知道此刻不能皱眉，于是小口啜饮，味蕾炸开——苦得堪比前领导画的饼。
“如何？”老爷子问。
“回甘……很快。”她违心回答。
“呵，”林珈悠轻笑，“嫂子真会喝茶，这泡是老爷子特意找的单株老班章，入口苦，回甘也烈，没有三五年道行品不出层次。”
言下之意：你外行别装。
程沐抿了抿唇，还没开口，陆沉舟先伸手把她杯子拿过去，仰头一口饮尽，杯子往桌上一扣：“苦就是苦，回甘再快也掩盖不了第一口难喝。爷爷，您想给她下马威可以，别糟蹋茶叶。”
茶室里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沉香燃烧。
程沐瞪大眼：——狗男人，你在弑君你知道吗？
陆岱山却忽然哈哈大笑，笑声震得屋梁灰都掉：“好！小子护短，像我！”
他转头看向程沐，语气缓了三分：“孙媳妇，我陆家的男人，护得住才算你的，护不住趁早离，省得以后哭。”
程沐脊背挺直，声音不高却清晰：“他护我一时，我回敬一世，买卖不亏。”
陆沉舟侧目，眼底滑过一丝意外：——小恐龙还会咬人？
陆岱山笑意更深，亲手给程沐续了第二杯：“那便拭目以待。”
……
茶过三巡，老爷子忽然从袖口摸出一只锦盒，推给程沐：“见面礼。”
程沐不敢动，用眼神请示陆沉舟。
男人抬抬下巴：“收着，陆家规矩，长者赐不敢辞。”
她双手接过，打开——
里头躺着一只翡翠镯，帝王绿，水头足，圈口极小，一看便是传媳不传女。
林锦脸色当场变了：“爸，这镯子不是说等西爵结婚……”
“我给的，你有意见？”老爷子一句话把大房噎回去。
程沐更慌，她手腕细，可镯子明显更小，生怕硬戴给崩了。
陆沉舟卷起她袖子，一手托住她腕骨，另一手执镯，稍微用力——
“咔哒”一声，镯子滑过手掌，稳稳扣在腕间，像量身打造。
他指腹摩挲着翡翠，声音低淡：“合适。”
程沐却红了眼框——
没人知道，她亲妈生前留给她唯一的遗物，也是一只翡翠镯，却在她大学那年为凑学费给当了，至今没赎回。
如今腕上冰凉一圈，像命运把她缺失的那块拼图强行补齐。
她垂眸，极轻地说了句“谢谢爷爷”，鼻音浓得藏不住。
陆岱山摆摆手：“先别谢，我陆家的镯子不是那么好戴。三个月内，你要是让我抱不上重孙，这镯子我得收回。”
程沐：“……”
——爷爷，您这是传家宝还是KpI？
……
茶局散场，老爷子留午饭。
程沐趁机去洗手间，给腕上镯子拍了一张，发小群求助：
【怎么办？豪门传家宝已上线，三个月完不成生子副本会不会被回收？】
闺蜜A：【怕啥，先怀一个，生下来再说，大不了离婚分一半家产。】
闺蜜b：【你当买彩票？孩子生出来能塞回去重抽？】
闺蜜c：【 simplest！直接告诉老爷子陆沉舟不行，让他去做试管，你躺赢。】
程沐：……
——塑料闺蜜，绝交十分钟。
她收好手机，往外走，刚到拐角，被林珈悠堵住。
“聊聊？”
“林小姐请说。”
“你知道沉舟哥哥十五岁为什么会去斯坦福读本科吗？”
程沐眨眼：“因为天才？”
“因为我在美国。”林珈悠笑得风情，“他怕我早恋，追过去盯我。”
程沐：“……”
——这什么中二剧本？
林珈悠走近一步，香水味浓烈：“后来我们吵架，他赌气回国，一怒之下娶了你。程沐，你不过是他用来气我的工具。”
程沐沉默两秒，忽然笑了：“那林小姐得加把劲，争取让他再一怒之下离了我，不然工具人上位，很伤你面子。”
“你——”
林珈悠抬手就想甩巴掌，程沐眼疾手快抓住她手腕，声音软却冷：“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你动手，我就躺倒，顺便喊肚子疼，看老爷子信谁。”
林珈悠气得发抖，却真不敢造次，只能咬牙：“你给我等着！”
高跟鞋踩得咚咚响走远。
程沐靠在墙边长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湿。
——塑料夫妻第一天，外敌未清，内忧已起。
……
午饭设在后花园玻璃温室，长桌铺白绸，花艺是空运来的荷兰郁金香，连餐巾环都刻着陆家家徽。
程沐坐陆沉舟右侧，对面正好是陆西爵。
小伙子二十出头，头发染成雾蓝，耳钉闪得像信号灯，一上菜就冲她挤眉弄眼：“嫂子，听说你在新锐广告做策划？我们集团下半年有新品发布会，要不要给你走个后门？”
程沐还没答，陆沉舟已经抬眼：“她缺业绩？”
“不缺也缺啊，”陆西爵吊儿郎当，“我这是给嫂子送人头。”
“不必，”男人慢条斯理切牛排，“她想要项目，来找我。”
程沐小声：“可我想靠自己……”
陆沉舟把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靠自己可以，靠我更快，时间就是金钱，陆太太。”
——又来了，报价型霸总。
陆西爵被塞一嘴狗粮，哀嚎：“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说女人只会影响你敲键盘的速度！”
陆沉舟抿了口红酒，淡声：“以前没结婚。”
“……”
全场静默三秒，齐刷刷看向程沐，目光里写着一行大字：
——红颜祸水，实锤。
……
饭后，老爷子让年轻人去射箭场“活动筋骨”。
靶场五十米标准道，陆西爵率先秀了一把，十箭八箭红心，剩下两箭脱靶，耸耸肩：“今天风大。”
林珈悠换上专业装备，姿势标准，十箭平均9.5环，博得满堂彩。
她收弓，冲程沐抬抬下巴：“嫂子试试？”
程沐摆手：“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嘛，”林锦意味深长，“陆家女主人，总要什么都会一点。”
——软刀子+1。
陆沉舟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反曲弓，手指轻拨弓弦，声音清冷：“她跟我一组，我教。”
林珈悠笑容僵住。
男人给程沐戴上护臂护指，站到她身后，左手握她左手，右手覆她右手，呼吸贴着她耳廓：“目视前方，把心放平。”
程沐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后背贴着他胸口，热度透过薄薄衬衫传来，她手指发软，差点握不住弓。
“沉舟哥哥，”林珈悠忍不住，“比赛要有输赢，不如加点彩头？”
“可以。”陆沉舟眼皮不抬，“你输，林氏银行北部授信额度降一成。”
林珈悠脸色瞬间煞白。
北部授信一成，等于断她大哥整条资金链！
“敢吗？”男人声音不高，却全场可闻。
林珈悠骑虎难下，只能咬牙：“那她输呢？”
“她输，”陆沉舟低笑，“我退出陆氏集团董事会，所持股份全部转让她名下。”
“！！！”
全场倒吸凉气。
——这赌注，天价！
程沐吓得手一抖，箭“嗖”地飞出，离弦即坠，插在靶子前三米草坪。
陆西爵直接捂眼：“嫂子，你这属于谋杀亲夫财产啊！”
程沐快哭了：“我、我认输行不行？”
“不行。”男人握住她肩，声音低到只有她听见，“程沐，信我。”
——疯子！
——可疯子是她名义上的老公。
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搭箭。
第二箭，7环。
第三箭，8环。
第四箭，9环。
……
第十箭，嗖——
“啪！”
箭头正中红心，尾羽震颤。
全场安静。
陆沉舟收弓，替她摘护臂，声音带着愉悦：“我说过，信我。”
程沐愣愣看着自己的手——
——原来她也可以。
林珈悠面色难看至极，转身就走，背影踉跄。
陆岱山眯起眼，吩咐管家：“把今天成绩写入族谱，孙媳首次射箭，十箭平均8.5环，可造之材。”
程沐：“……”
——老爷子，您家族谱是Excel表吗？
……
回程路上，程沐瘫在副驾，像被抽了骨：“陆沉舟，你疯了吗？万一我全脱靶，你现在就得下车走路。”
男人把着方向盘，语气悠闲：“我选的人，不会输。”
“可我不会射箭！”
“我教你。”
“那股份……”
“赢了归你，输了归我，夫妻一体，公平。”
程沐鼻尖发酸，转头看窗外倒退的梧桐，小声嘟囔：“陆沉舟，你再这样，我要真香了……”
“什么？”
“没什么！”她捂脸，“我说我要吃真香鸭脖！”
男人轻笑，打了转向灯，车子顺势滑向路边商圈：“买，顺便给你买杯杨枝甘露，少糖少冰，加椰奶。”
程沐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喜欢……”
“昨晚你睡着，说梦话点了单。”
“……”
——睡眠诈骗，实锤。
……
夜里十一点，程沐洗完澡，抱着笔记本盘腿坐床上，把今天所有细节敲进文档，标题：《豪门生存日志day1》。
刚敲到“股份转让”四个字，身后床垫下陷，陆沉舟穿着深灰睡衣上床，头发还湿漉漉，水珠滴在她锁骨。
她缩了缩：“我我我写日记！”
“谢我了吗？”
“写了，写你疯子。”
男人抽走她电脑，合上，放床头柜：“明天再疯，今天先履行合约4.2。”
“合理同居？”
“嗯。”他伸手把她连人带笔记本抱进怀，下巴搁她发顶，“程沐，白天我护你，晚上换你护我。”
“怎么护？”
“别再踢被子，我感冒会传染你。”
“……”
——狗男人，连撒娇都带商务条款。
她乖乖蜷成一团，耳朵贴着他胸口，数心跳。
87、86、85……
居然真的慢下来。
她偷笑，小声：“陆沉舟，晚安。”
“晚安，陆太太。”
灯熄，月色透过纱帘，在270°落地窗上铺成一条银河。
程沐意识模糊前，脑子里飘过一行小字：
——假戏真做进度条，50%？
不，也许更高。
她翻个身，把脸埋进男人肩窝，轻轻嗅了嗅——
冷杉混着雪松，还夹杂一点杨枝甘露的甜。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