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三年,冬月廿三,这一天的绍兴府山阴县西郭门外,老河埠头的青石板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宛如银装素裹的世界。清晨的寒气还未散去,整个埠头显得有些冷清。
在这寂静的氛围中,有一个身影格外引人注目。那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子,他名叫周伯庸。只见他身上裹着一件打着补丁的棉袍,正蹲在埠头边,瑟瑟发抖。尽管天气寒冷,但他手中却紧紧握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烤红薯,仿佛那是他在这冬日里唯一的温暖。
周伯庸小心翼翼地将烤红薯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顿时,一股热气从红薯中喷涌而出,瞬间糊住了他脸上的一半皱纹。他满足地咀嚼着红薯,感受着那丝丝甜意和温暖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一个半旧的桐木箱。箱盖半开着,露出了里面的一些物品。仔细一看,可以看到半本《大清律例》和一方刻着“公生明”三个字的镇纸。这两样东西虽然看起来有些陈旧,但却透露出一种古朴和庄重的气息。
老爷,该起了。长随阿福裹着蓑衣进来,手里提着灯笼,城门卯时开,再耽搁赶不上赴任的船了。
周伯庸轻声应了一句,然后缓缓地伸出手,摸索着箱子的底部。在那里,有一张被压得皱巴巴的状纸,静静地躺在角落里。
这张状纸,是他在担任山阴知县时最后审结的一个案子。那是关于城南米行老板沈万金强占寡妇田产的纠纷。周伯庸经过一番调查和审理,最终判定沈万金当众向寡妇道歉,并赔偿相应的损失。
然而,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三天,沈家竟然通过贿赂省里的御史,向他发难。御史弹劾他“收受贿赂偏袒民女”,这一罪名让他的上司大为震怒。
于是,一道调令如晴天霹雳般降临,将周伯庸贬谪到千里之外的云州,担任一个小小的巡检。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伯庸感到无比的失落和无奈。
然而,就在昨夜,当他在驿馆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时,一个奇异的梦境却悄然降临。在梦中,他见到了一个白须老者,老者面带微笑,对他说道:“你本是文昌星下凡,这一世该补前世亏欠。”
这句话如同晨钟暮鼓一般,在周伯庸的耳边回荡,让他久久无法平静。文昌星,那可是掌管文运的星宿,难道自己真的有如此不凡的来历?而所谓的前世亏欠,又究竟是什么呢?
老爷?阿福又唤了一声。
周伯庸回过神,将镇纸塞进怀里。他记得昨夜临睡前,窗台上落了只白蝶,翅上的金斑像极了前世衙门口那对铜狮的眼睛。
船过曹娥江时,周伯庸站在船头看江雾。忽然江风卷起他的帽檐,他瞥见水面上倒映着自己的脸——眉峰如剑,眼尾微挑,竟和他十二岁那年见过的族谱画像有七分相似。那画像上的人叫周正清,是明朝天启年间的监察御史,因弹劾魏忠贤被下狱,三十三岁便自缢于诏狱。
奇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有块淡红色的胎记,形状像朵六瓣梅花。而族谱里周正清的画像旁,也注着颈有梅纹。
云州在滇西,山高路险。周伯庸到任时,巡检司的破院子里堆着半缸发霉的米,墙上贴着他前任被革职时的骂状。他没急着升堂,先带着阿福去城隍庙烧香。
庙祝是个瞎眼老头,听说是新官上任,摸索着递来签筒:大人若问仕途,这第三签最灵。
周伯庸摇出一支,签文写着:前世冤仇今世解,梅枝点血照青天。莫道官小权微处,能种莲花在人间。
他心头一震。回到巡检司,他把签文贴在书案上。深夜审阅卷宗时,窗外的月光透过破窗棂,在墙上投出个蝴蝶形状的影子。他忽然想起昨夜江面上的白蝶,还有族谱里周正清的绝命诗:身随明月归天去,魂化啼鹃叩九阍。
大人,有报案。阿福掀帘进来,城南张屠户家的小儿子不见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周伯庸捏了捏眉心。这案子简单却棘手,张屠户说儿子狗儿午饭后去河边玩,直到掌灯都没回来。他带着两个捕快去河边,见沙滩上有串小脚印,混着些奇怪的印记,像是什么动物的爪子。
像是狐狸。捕快头王二说,这附近山上有狐仙庙,有人说见过白狐叼小孩。
周伯庸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沙粒。忽然他一阵头晕,眼前闪过陌生的画面:雪夜里的破庙,穿官服的男人被绑在柱子上,有个戴斗笠的人举刀要砍,旁边站着个穿红肚兜的孩子哭喊......
大人!王二的声音拉回他的神志,您怎么了?
周伯庸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额头抵着沙粒。他摸了摸后颈,那里的梅纹正在发烫。
狗儿失踪第七天,周伯庸在狐仙庙外抓住了人贩子。那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酒气熏天,怀里还揣着个昏迷的女孩。审讯时,壮汉供认是从人牙子手里买的狗儿,打算养大了卖去海外。
可狗儿的尸体呢?周伯庸追问。
壮汉冷笑:早喂了山里的东西。你们这些当官的,查个案子比登天还难......
话没说完,他突然瞪大眼睛,指着墙角:那、那是啥?
周伯庸转头,见供桌下蜷着个东西。凑近一看,是具小小的骸骨,脖颈处有块褪色的银锁,和他前世衙门里收存的失物牌样式极像。
当晚,他在巡检司后堂翻旧案。从积灰的柜底找出个蓝布包,里面是前任巡检的记录:康熙五十七年,城南张姓小儿失踪,疑为狐妖所食;乾隆三十年,李姓幼童失踪,现场有狐迹......
窗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当。周伯庸抬头,见个白衣女子立在廊下,发间别着朵白梅。
大人可找到狗儿了?她的声音像山涧清泉。
周伯庸惊觉自己竟能闻到她身上的沉水香,和前世妻子临终前的味道一模一样。你是......
奴家姓苏,住在后山。女子走近,狗儿还活着,在我爹的药庐里。
药庐里,狗儿正啃着糖葫芦。张屠户扑通跪下,哭着给苏姓女子磕头。周伯庸注意到她腕间有串佛珠,每颗珠子上都刻着二字。
姑娘这佛珠......
女子笑了:是我爹的遗物。他说这串珠子能镇住某些东西。
周伯庸开始频繁做梦。有时是明朝的天牢,周正清戴着镣铐写血书;有时是清朝的法场,他和另一个穿官服的人被押在刑台上;更多时候,是那个雪夜的破庙,戴斗笠的人举刀,红肚兜的孩子哭喊。
阿福发现他日渐消瘦,劝他去求城隍爷。周伯庸再次去城隍庙,这次庙祝没给签,反而递来盏油灯:大人若想解梦,需在这灯前说真话。
灯影摇曳中,周伯庸说了实话:我总觉得自己前世是个大官,死得很冤。
庙祝点头:您前世是文昌星,掌管人间文运科举。三百年前,您为了替百姓伸冤,参倒了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那九千岁临死前下了诅咒,让您每一世都不能善终。
可这一世......
这一世您投胎成了巡检,看似官小,却是您破局的机会。庙祝的声音忽然苍老,那白狐、佛珠、梅纹,都是引您想起前世的线索。
回到家,周伯庸翻出族谱。周正清的名字下,还有一行小字:娶妻苏氏,字清婉,苏州府人,善岐黄。
苏清婉!和那个白衣女子的姓氏一样。
周伯庸带着礼物去苏宅拜访。苏员外听说他是知县推荐的巡检,热情接待。席间,苏小姐苏清欢(正是那日白衣女子)弹了曲《平沙落雁》,琴音里有股说不出的悲怆。
周大人似乎有心事?清欢放下琴。
周伯庸掏出那张明朝周正清的画像:敢问苏小姐,可知此人的来历?
清欢的手指在琴弦上顿住:这是我太奶奶的画像。
原来苏清欢的太奶奶苏清婉,正是周正清的妻子。当年周正清下狱,苏清婉散尽家财营救,却被九千岁的党羽追杀。她带着刚出生的儿子逃到绍兴,隐姓埋名,改嫁苏家。而那个儿子,就是苏家的开族祖先。
太奶奶临终前说,周家人的魂魄被封在轮回里,每世都要经历磨难,直到找到解铃人清欢的眼眶泛红,她说解铃人颈有梅纹,姓周。
周伯庸摸了摸后颈的胎记,终于明白那些梦境不是偶然。他前世是周正清,今生投胎周家,而苏清欢是苏清婉的后人,他们的相遇是为了解开三百年前的诅咒。周伯庸与苏清欢决定一同解开这三百年的诅咒。他们四处寻访古籍,希望从中找到破解之法。在一个古老的道观中,他们得到一本残卷,上面记载着九千岁诅咒的破解之法需集齐三件神器,分别是能照破虚妄的“天镜”、可净化怨念的“净魂珠”和拥有无上力量的“乾坤印”。然而,这三件神器下落不明。周伯庸和苏清欢并未气馁,他们踏上寻找神器的征程。一路上,他们遭遇了各种危险与挑战,有神秘的刺客、诡异的陷阱,但他们相互扶持,凭借着智慧和勇气一次次化险为夷。随着线索逐渐明晰,他们离神器越来越近,也离解开诅咒越来越近。他们坚信,只要找到三件神器,就能打破这延续三百年的诅咒,让周家人摆脱轮回的磨难,迎来新的生活。
云州突然爆发瘟疫,百姓说是狐仙降灾。周伯庸带人查访,发现是药铺掌柜在井里投毒。审讯时,掌柜喊冤:是知府大人逼我的!他要我造谣生事,好参云州官员渎职!
周伯庸连夜写密信给上司,同时封锁消息。这时,清欢来找他:我爹说,这毒药里有西域奇香,和当年害周大人的毒一样。
原来周正清当年是被毒杀的,凶手在牢饭里下了慢性毒药。而如今的投毒案,幕后黑手正是当年九千岁余党,他们怕周伯庸恢复前世记忆,揭露出当年的冤案。
大人,王二捕快匆匆来报,城外破庙发现具尸体,穿着官服,像是前朝的。
周伯庸赶到破庙,见那具骸骨胸前挂着块玉佩,刻着文昌星君。他忽然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涌来:他是周正清,被毒杀前将魂魄封在玉佩里,转世投胎就是为了收集证据,为自己和所有被他牵连的人平反。
瘟疫平息后,周伯庸升任知州。他在云州建了座昭雪亭,纪念所有含冤而死的百姓。清欢常来帮忙整理卷宗,两人渐渐生出情愫。
一日,清欢在整理苏家族谱时,发现夹着封信。是苏清婉写的:正清,若有来生,愿你在梅树下等我。
周伯庸的后颈梅纹突然绽放,他想起所有前世今生:清欢,我们本就是一家人。我是周正清,你是苏清婉,我们的缘分跨越了三百年。
那天夜里,周伯庸梦见周正清站在梅花树下,对他笑:我等了你三百年,终于等到你能记起一切。
三年后,周伯庸查到了当年九千岁余党的下落。他们在京城权倾一时,却不知周伯庸早已收集齐证据。他联合御史台,将这些人的罪行奏明圣上。龙颜大怒,下旨彻查,最终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
庆功宴上,周伯庸举起酒杯:今日不是我周伯庸的功劳,是三百年前的周正清,是苏清婉,是所有含冤百姓,共同促成了这个结果。
后来,云州百姓都说,巡检司的老槐树下常有白蝶飞舞,像是在守护什么。而周知州和苏夫人的书房里,总放着两幅画像:一幅是明朝御史周正清,一幅是清朝巡检周伯庸,画中人的颈间,都有朵六瓣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