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审判结束后,瓦盆村终于安静下来了。
吴老虎每天还是照常去瓦器厂,心情比前些日子轻松了许多。最开始那几天,他还会想起左向阳说的那些话,担心税务局会不会真的因为那个十五万的赔偿金额来查厂子。每天早上到厂里,他都会下意识地看看门口有没有陌生的车。听到电话铃响,也会心跳加速,生怕是县里来的电话。
但是一天天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发生。
工厂照常生产,订单照常完成,工人们照常发工资。县里的工作组早就撤走了,税务局也没有任何动静。村民们的话题也从“王长有判了多少年”、“钱麻子什么时候执行”,慢慢转回到庄稼收成、谁家儿子找对象这些日常琐事上。
渐渐地,吴老虎开始觉得这事可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铁蛋,你说向阳那小子是不是太谨慎了?”一天下午,吴老虎坐在办公室里,随口对赵铁蛋说道,“这几天也没什么税务局的人来查咱们?”
赵铁蛋正在整理生产记录,听到这话抬起头:“虎子哥,小心无大错嘛。向阳也是为了咱们好。”
“我知道他是为了咱们好,”吴老虎弹了弹烟灰,“但你想想,咱们厂的账目虽然不够精细,但大方向没问题。再说了,王长有那王八蛋已经进去了,他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赵铁蛋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只是还是习惯性地谨慎:“虎子哥,要不咱们还是去县里问问情况?”
“问什么问?”吴老虎摆摆手,“没事找事?我看啊,就是向阳在外面见多了,想得太复杂。咱们瓦盆村这种小地方,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王长有那一招,也就是吓唬吓唬人罢了。”
吴老虎越说越觉得有理。毕竟,如果真有问题,这么长时间了,早就应该有动静了。现在风平浪静的,说明什么事都没有。
厂里的工人们也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张老师傅重新收了两个徒弟,一边教手艺一边絮叨:“做人要老实,做事要认真,千万别学刘老四那样昧着良心挣钱。”年轻工人们听着点头,但心里想的更多的是这个月的奖金能发多少,够不够给家里添置点什么。
大队部门口的宣传栏也换了内容,从“严厉打击违法犯罪”换成了“抓好夏收秋种,确保粮食丰收”。
左向阳的修理社门口又排起了长队。那些曾经被钱麻子威胁不敢来的村民,现在可以放心大胆地修机器了。韩木头、花石头、车秀芝他们经常聚在修理社里聊天,话题早就从审判转到了庄稼收成、天气变化这些日常琐事上。
“向阳,俺这台脱粒机老是卡,你看看哪里有问题?”韩木头推着一台破旧的机器过来,脸上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担惊受怕的神情。
“没问题,韩叔,您放那儿吧。”左向阳放下手里的扳手,“今天下午就能修好。”
“那感情好!以前拉到县城修一次,来回折腾不说,还得花不少钱。现在好了,在家门口就能修,方便得很!”韩木头笑得合不拢嘴。
“向阳,你当时说的那个税务的事,怎么样了?”有一次花石头好奇地问。
车秀芝一边等着修摩托车一边八卦:“你们说,王长有在监狱里过得怎么样?”
“管他过得怎么样,反正咱们村太平了就行。”花石头摆摆手,“俺觉得啊,这人呐,还是要安分守己。你看人家向阳,凭手艺吃饭,踏踏实实的,多好!”
“就是!”戚愣子在旁边憨憨地附和,“向阳哥人好,技术也好,俺家那台抽水机修了三回了,一次比一次修得好!”
大家哈哈笑起来,修理社里充满了久违的轻松气氛。
夏日的瓦盆村就这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仿佛那场轰轰烈烈的审判只是一场梦。人们重新回到了自己的生活轨道上:种地的种地,做生意的做生意,该干啥干啥。
只有那个被埋下的种子,还在土壤深处,静静地等待着发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