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苏文清蹲在河边洗衣服,衣服是铁蛋的,前几天帮他家晒麦子,文清看着他身上的衣服,就央着要给洗了。河水不深,但很凉,手伸进去一会儿就冰得发麻。
“哟,这不是苏家的小姑娘吗?”
一个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文清回头,看到桑铁柱和两个年轻人走过来。桑铁柱四十多岁,在村里开铁匠铺,脾气火爆,最看不惯苏文清这种“不男不女”的人。
“铁柱叔。”苏文清低头继续洗衣服。
“啧啧,看看这小手,白嫩得跟女人似的。”桑铁柱走近了,蹲在苏文清旁边,“给野男人洗衣服呢?”
跟着来的是晏小伙和巩小三,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晏小伙爱显摆,巩小三机灵滑头,两人平时就喜欢跟着桑铁柱起哄。
“铁柱叔说得对,”晏小伙接茬,“这活儿就该女人干,苏文清你说是不是?”
苏文清不说话,想站起来走。
“别走啊,”巩小三拦住他,“我们还没看够呢。小三子,你说苏文清这打扮,像不像个媳妇?”
“像,太像了!”晏小伙大笑。
桑铁柱忽然伸手去摸苏文清的脸:“来,让叔看看,这脸蛋嫩得……”
“别碰我!”苏文清猛地后退,脚下一滑,坐进了河水里。
河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裤子,冰得他打了个哆嗦。
三个人哄堂大笑。
“哎呀,小媳妇害羞了!”
“桑叔,你看他那样子,跟真女人有啥区别?”
苏文清狼狈地爬起来,衣服全湿了,贴在身上。他想跑,但巩小三又拦住了他。
“别急啊,我们还想问问,你跟那个铁蛋儿……”
“滚开。”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岸上传来。
所有人都回头,看到赵铁蛋站在那里。他刚从厂里回来,还穿着工作服,手里拿着个木头做的小东西。
“铁蛋?”桑铁柱站起来,“你来得正好,一起看看这小白脸的笑话。”
赵铁蛋没理他,走到苏文清面前。
“没事吧?”
苏文清摇摇头,但身体还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铁蛋,你干啥护着他?”晏小伙不服气,“这种不男不女的东西……”
赵铁蛋转过身,看着晏小伙。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但那种眼神让晏小伙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们玩够了吧?”赵铁蛋的声音很平静,“该回家了。”
“铁蛋,你这是要护短?”桑铁柱冷笑,“苏文清又不是你啥人。”
“他是我朋友。”赵铁蛋回答得很简单。
“朋友?”巩小三嘿嘿一笑,“铁蛋哥,你该不会……”
这句话没说完,因为赵铁蛋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赵铁蛋比巩小三高大半个头,虽然话不多,但在厂里干活练出来的力气不是闹着玩的。
“你想说什么?”赵铁蛋看着巩小三。
巩小三被他的眼神看得心虚,嘴里嘟囔着:“没……没什么。”
桑铁柱见势不妙,知道赵铁蛋不好惹。这小子当过兵,真动起手来,他们三个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算了算了,”桑铁柱摆摆手,“我们走。不过铁蛋,你小心点,跟这种人走太近,别人会说闲话的。”
三个人走了,河边又安静下来。
赵铁蛋走到苏文清身边,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先穿着,别感冒了。”
外套温和着,苏文清紧了紧衣服:“谢谢。”
“衣服湿了,回家换换。”赵铁蛋把手里的木头递给他,“这个给你。”
苏文清接过来一看,是个木蝈蝈,做工很精细。蝈蝈的翅膀可以活动,触须也雕得栩栩如生。
“你做的?”
“嗯,没事的时候就刻着玩,小时候也爱做这些小玩意儿。”赵铁蛋有些不好意思,“你要是不喜欢……”
“喜欢。”苏文清打断他,“很精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铁蛋哥,”苏文清忽然说,“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话?”
“巩小三说的那些……”
“我没往心里去。”赵铁蛋看着河水,“文清,村里人爱说闲话,你别太在意。”
苏文清抬头看他,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送你回去吧。”赵铁蛋说。
两人沿着河岸往回走。夕阳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天晚上,苏文清把木蝈蝈放在枕头边。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在小小的木雕上,影子在墙上跳跃,就像真的蝈蝈在叫一样。
而在村子的另一头,赵铁蛋躺在床上睡不着。
他想起苏文清说“喜欢”时的表情,想起他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的样子,想起他看向自己时的眼神。
那是什么?感激?还是别的什么?
赵铁蛋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那天起,他看苏文清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而苏文清,也开始在意起赵铁蛋的目光来。
两个人心里都有了一个秘密,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直到后来赵铁蛋相亲、结婚,直到那个月夜里的表白,这个秘密才终于爆发出来。
但那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