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中心校的校长看了看周桂花的师范毕业证,又看了看她,摇摇头。“小周啊,你的条件确实不错,但我们现在不缺语文老师,缺的是数学老师。你数学怎么样?”
“我……我主修的是语文。”周桂花有些尴尬。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你可以等等,说不定过段时间有空缺。”校长客气地打发她。
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周桂花在镇上转了一圈。邮局、银行、商店,她挨个问了个遍,但要么不招人,要么要男的,要么嫌她没经验。
肚子饿了,她在路边找了个小饭馆。
“要什么?”老板娘满脸不耐烦。
“来碗面条。”
“什么面条?阳春面五毛,肉丝面八毛,鸡蛋面六毛。”
“阳春面吧。”
面条端上来,清汤寡水的,几根青菜叶子飘在上面。周桂花尝了一口,面条硬得咬不动,汤里一点油星都没有。
“老板娘,这面条是不是没熟?”
“什么没熟?我做了十几年面条了,还能不知道熟没熟?”老板娘白了她一眼,“城里来的吧?嫌不好吃就别吃!”
周桂花强忍着把面条吃完,付了钱走人。
走在镇上的街道上,她开始仔细观察这个她曾经向往的地方。
在菜市场,她看见一个卖菜的大爷正在跟顾客吵架。
“你这秤不对!明明买了一斤菜,怎么就八两?”
“什么八两?我这秤准着呢!不信你去别家称称!”
“你这是坑人!”
“坑人?你爱买不买,不买拉倒!”
旁边围观的人都在看热闹,没人帮忙劝架。有个穿得体面的中年男人还在旁边冷笑:“乡下人就是事多,几分钱的事儿也要计较。”
周桂花看着那个买菜的大爷,想起村里的那些乡亲,他们虽然为了一只鸡可以骂街,但至少是真性情,这里的人却满脸算计,连几分钱都要坑。
在百货商店,她想买个发卡。营业员懒洋洋地坐在柜台后面,看都不看她。
“同志,请问这个发卡多少钱?”
“自己看标签。”
周桂花找了半天才找到价格标签,两块钱。她正要付钱,听见营业员对身边的同事说:“现在什么人都往城里跑,一看就是从村里来的,土里土气的。”
“就是,也不照照镜子。”
“嘘,人家还在这儿呢。”
“怕什么,她又听不见。”
周桂花没买,放下发卡就走了。
走出商店,她觉得胸口堵得慌。
下午,她在镇政府附近转悠,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工作机会。经过一个巷子时,她看见两个小孩在翻垃圾桶。一个大概七八岁,一个更小,都脏兮兮的。
“哥哥,有没有吃的?”小的那个问。
“别急,再找找。”大的那个继续翻着。
周桂花走过去问:“你们饿了吗?”
两个孩子警惕地看着她,大的那个护着小的往后退。
“别怕,我给你们买点吃的。”
她带着两个孩子到路边小摊,买了两个烧饼。孩子们接过烧饼,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你们家人呢?”周桂花问。
大孩子抹抹嘴:“爸爸去外地打工了,妈妈生病在医院,我们没钱买饭。”
“那你们怎么不去找居委会?”
“找过了,他们说要证明,要手续,麻烦得很。”大孩子咽下最后一口烧饼,“谢谢姐姐。”
看着两个孩子走远,周桂花心里很不是滋味,镇上看起来繁华,但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角落。
傍晚时分,她在车站等回村的班车。旁边坐着个中年妇女,正在跟人聊天。
“现在这世道,谁还管别人死活?我们单位那个小王,病得起不来床,也没人去看看。”
“就是,不像以前了,以前邻里邻居的,谁家有事大家都帮忙,现在住对门都不认识。”
“城里人就这样,各扫门前雪。”
听着她们的对话,周桂花想起村里的那些人。虽然爱说闲话,爱管闲事,但谁家真有困难,大家还是会帮忙的。刘三奶生病时,全村人轮流送饭;张德旺老人摔伤时,年轻人抢着去帮忙干活。这些,在镇上是看不到的。
班车颠簸着回到村里,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周桂花背着包走下车,看着熟悉的村庄,心情复杂。在镇上碰了一鼻子灰,但回到村里,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夜校办砸了,村里人对她的议论还在继续。她现在算什么?一个失败的师范毕业生?
回到家,母亲正在院子里择菜。
“桂花?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没找到合适的。”周桂花放下包,在母亲身边坐下。
“那怎么办?”母亲有些担心,“总不能一直在家闲着。”
“我也不知道。”周桂花看着手里的菜叶,“娘,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做错了?”
“回村这件事,也许当初我就该老老实实去镇上当老师。”
母亲停下手里的活,看着女儿:“孩子,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后悔也没用。”
“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夜校办砸了,村里人笑话我,镇上也不要我。”
“那就休息几天,想想下一步怎么办。”母亲拍拍她的手,“你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
周桂花但心里还是迷茫。她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在哪里,也不知道当初回村的决定,到底是对是错。
现在的她,就像飘在空中的蒲公英,不知道会落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