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天刚蒙蒙亮，澜庭国际的路灯还没熄，昏黄的光裹着冷雾，把路面染得湿漉漉的。沈砚结束了一夜的夜班，拖着有点发沉的脚步往值班室走，工装外套上沾了层薄霜，一呵气就是一团白汽。
口袋里的巡逻记录册被他攥得温热，册子里夹着那张印着“启元集团”的黑色卡片——他没敢把卡片留在值班室，怕被人拿走，也怕张磊看到又找事。昨晚那个黑影和卡片的事，像块小石头压在心里，让他后半夜没怎么睡稳，总忍不住往西区绿化带的方向看。
值班室里，早班的同事老赵正坐在桌前泡方便面，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老赵五十多岁，头发花白，说话带着点明州本地口音，是保安部里少数没对沈砚摆过脸色的人。见沈砚进来，老赵抬头笑了笑：“小沈，夜班熬坏了吧？快坐，我煮了两包面，给你留了一包。”
沈砚连忙道谢，拉开椅子坐下。他把巡逻记录册放在桌上，又小心翼翼地把卡片从口袋里摸出来，压在记录册下面——他想等老赵有空，问问他知不知道“启元集团”。
“昨晚没出啥事儿吧？”老赵把泡好的方便面推到沈砚面前，自己拿起筷子扒拉了一口，“我听张磊说，你夜里老往西区跑，是不是有啥情况？”
沈砚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心里咯噔一下——张磊怎么知道他夜里去西区？昨晚张磊值白班，按理说早该下班了。他压下疑惑，含糊地说：“没啥大事，就是西区堆了点垃圾，我顺手清了，后来听到点动静，去看了看，啥也没有。”
老赵哦了一声，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张磊那人，就爱盯着别人的事儿。你刚来，别跟他计较，他在这儿干了五年，跟李达主管走得近，咱们小保安，少惹麻烦。”
沈砚点点头，低头吃面。方便面的热气熏得他眼睛有点发潮，他想起昨晚王爷爷给的豆浆，心里暖了又凉——在这座城里，有人愿意给你一杯热豆浆，也有人愿意背后盯着你的一举一动，算计着怎么给你找不痛快。
吃完面，沈砚刚把碗筷洗干净，值班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张磊走了进来，穿着崭新的保安工装，头发梳得油亮，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看到沈砚，嘴角撇了撇，阴阳怪气地说：“哟，沈大保安，夜班挺忙啊？又是清垃圾又是逛花园的，比主管还尽心。”
沈砚没接话，只是把巡逻记录册拿起来，准备交给李达主管——按规矩，夜班记录每天早上要交给主管签字。
张磊见沈砚不搭理他，心里更不痛快了。他走过去，故意撞了沈砚一下，沈砚手里的记录册差点掉在地上。张磊盯着记录册，眼睛转了转，突然说：“沈砚，你昨晚是不是偷懒睡觉了？我听住在西区的业主说，凌晨三点多，看到值班室灯是灭的，你不在岗啊？”
沈砚皱起眉头：“我没有偷懒，我一直在巡逻，凌晨三点多还去西区看过，老赵也能作证，我四点多回值班室的时候，还跟他打了招呼。”
“老赵？”张磊冷笑一声，“老赵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说不定记错了。再说，业主都看见了，你还想狡辩？”他凑近沈砚，压低声音，“我劝你老实点，跟李达主管认个错，说不定还能从轻处理。要是让主管亲自查，你这刚入职的，说不定就得卷铺盖走人。”
沈砚攥紧了记录册，指节泛白。他知道张磊是故意找茬，可他没证据反驳——业主是谁？他没见过；值班室的灯为什么会灭？他也不知道。他只能咬着牙说：“我没做错，不用认错。”
张磊见沈砚不肯服软，脸色沉了下来：“行，你有种，咱们等着瞧。”说完，他转身就往李达主管的办公室走，脚步又快又急，像是生怕沈砚拦着他。
老赵在一旁看得清楚，连忙拉了拉沈砚的胳膊：“小沈，你咋跟张磊杠上了？他肯定要去跟李达告状，你快想想办法，不然真要出事。”
沈砚心里也慌，可他不能认下没做过的事。他深吸一口气，说：“没事，我有巡逻记录，上面记了我每次巡逻的时间和地点，还有业主王爷爷能作证，我没偷懒。”
话虽这么说，沈砚还是有点不安。他拿着巡逻记录册，跟在张磊后面，往李达的办公室走。办公室门没关，他听到张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带着刻意的委屈：“李主管，您可得管管沈砚啊！他昨晚值夜班，居然偷懒睡觉，值班室灯都关了，业主都有意见了。这要是传出去，说咱们澜庭国际的保安不负责任，影响多不好啊！”
接着是李达不耐烦的声音：“知道了，你先出去，让沈砚进来。”
张磊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沈砚，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擦肩而过时，还故意撞了沈砚一下。
沈砚走进办公室，李达正坐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到沈砚，李达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说：“沈砚，张磊说你昨晚夜班偷懒睡觉，是不是真的？”
沈砚把巡逻记录册递过去，声音平静：“李主管，我没有偷懒，这是我的巡逻记录，上面记了我每次巡逻的时间和地点，凌晨一点清理西区垃圾，两点检查东门岗，三点去西区查看黑影，四点回到值班室，这些都有记录。而且，住在西区的王爷爷凌晨两点多还见过我，他能作证，还有老赵，我四点多回值班室时，也跟他打了招呼。”
李达接过记录册，翻了翻。记录册上的字迹很工整，每次巡逻的时间、地点，甚至遇到的小事，都记得清清楚楚，比如“凌晨两点十分，遇王爷爷倒垃圾，赠豆浆”“凌晨三点十五分，西区发现黑影，未找到人，捡到黑色卡片一张”。
李达的目光停在“黑色卡片”几个字上，皱了皱眉：“什么黑色卡片？”
沈砚心里一动，想起昨晚捡到的启元集团卡片。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是一张印着‘启元集团’的黑色卡片，我凌晨三点多在西区绿化带捡到的，不知道是谁的，准备今天交给您。”说着，他从口袋里把卡片拿出来，放在李达面前。
李达拿起卡片，翻来覆去看了看，脸色突然变了一下，快得让沈砚以为是错觉。他把卡片放在桌上，手指在上面敲了敲，没再问卡片的事，反而说：“沈砚，就算你有记录，也不能证明你没偷懒。业主说看到值班室灯灭了，你怎么解释？”
沈砚愣了一下，他确实不知道灯为什么会灭。他想了想，说：“可能是电路问题？我回值班室的时候，灯是亮的，也许是我出去巡逻的时候，灯自己灭了，我没注意。”
“电路问题？”李达哼了一声，显然不相信，“怎么偏偏在你巡逻的时候灭？我看你就是找借口。”他把巡逻记录册扔回给沈砚，“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要是再有人投诉你，不管有没有证据，你都给我滚蛋！”
沈砚接住记录册，心里有点凉。他知道李达是故意偏袒张磊，可他没辙——他只是个刚入职的保安，没背景没靠山，只能忍。他攥着记录册，低声说：“谢谢李主管，我以后会更注意的。”
走出办公室，沈砚看到张磊靠在走廊的墙上，手里玩着手机，见他出来，抬起头，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怎么样，沈砚？我说过，跟我作对，没好果子吃。”
沈砚没理他，径直往值班室走。他现在只想把卡片的事弄清楚——李达看到卡片时的表情，太奇怪了，像是早就知道这张卡片，又像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回到值班室，老赵凑过来问：“怎么样？李主管没为难你吧？”
沈砚摇了摇头，把卡片拿出来，递给老赵：“赵叔，您知道‘启元集团’吗？这张卡片是我昨晚捡到的，李主管看到卡片，脸色有点不对劲。”
老赵接过卡片，仔细看了看，眉头慢慢皱起来：“启元集团？我好像在哪听过……对了，是明州的大公司，做房地产的，老板叫宋明远，听说很有势力，黑白两道都吃得开。不过，启元集团跟咱们小区有啥关系？怎么会有他们的卡片在这里？”
沈砚心里咯噔一下——做房地产的？势力很大？难道昨晚的黑影是启元集团的人？他们来澜庭国际干什么？
“赵叔，您知道启元集团跟咱们物业有没有合作吗？”沈砚追问。
老赵想了想，摇了摇头：“没听说过有合作。咱们小区的物业是自己的，跟其他公司没什么往来。不过，前段时间好像有业主说，启元集团想收购咱们小区旁边的那块地，建写字楼，不知道成没成。”
沈砚点点头，把卡片收起来。他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启元集团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澜庭国际？为什么要留下这张卡片？是不小心丢的，还是故意放在那里的？
接下来的一天，沈砚值白班，负责在小区门口登记访客。他没再提张磊告状的事，只是比平时更认真地工作，每一个访客的信息都登记得清清楚楚，每一辆进出的车辆都仔细核对。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遇到了王爷爷。王爷爷拎着菜篮子，看到沈砚，笑着走过来：“小伙子，今天值白班啊？昨天的豆浆好喝不？”
沈砚连忙点头：“好喝，谢谢王爷爷。对了，王爷爷，您知道‘启元集团’吗？”
王爷爷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启元集团？知道啊，是明州的大公司，老板宋明远，心狠手辣得很。怎么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昨晚在西区捡到一张启元集团的卡片，还看到一个黑影，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人。”沈砚小声说。
王爷爷的脸色变了，他拉着沈砚走到旁边的角落，压低声音：“小伙子，你别管这事！启元集团的人不好惹，他们在明州势力大得很，你一个小保安，别掺和进去，免得惹祸上身。”
沈砚心里一沉，王爷爷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启元集团不简单。他点点头：“我知道了，王爷爷，我不会多管的。”
王爷爷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夜里巡逻的时候，多留意点，要是再看到陌生人，别硬碰硬，赶紧报警。安全第一，知道吗？”
沈砚嗯了一声，看着王爷爷拎着菜篮子走远，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下午四点多，沈砚快要下班的时候，李达主管突然来了小区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男人四十多岁，身材微胖，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很锐利，扫过沈砚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打量他。
李达看到沈砚，没像早上那么冷淡，反而笑着说：“沈砚，这位是启元集团的刘经理，来咱们小区考察，你好好配合。”
沈砚心里猛地一跳——启元集团的经理？他抬起头，看向那个西装男人，男人也在看他，嘴角的笑容有点意味深长。
刘经理走过来，伸出手，声音温和：“你好，沈保安，我是启元集团的刘明。听说你昨晚在小区捡到了我们公司的卡片？”
沈砚愣住了，他没想到刘经理会直接问起卡片的事。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卡片还在里面。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看向李达。
李达连忙说：“刘经理，卡片已经交给我了，是沈砚捡到后主动交上来的，他很负责任。”
刘明笑了笑，没再问卡片的事，只是拍了拍沈砚的肩膀：“沈保安年轻有为，好好干。”说完，他就跟着李达往小区里走，两人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沈砚隐约听到“收购”“合作”之类的词。
沈砚站在原地，手里还残留着刘明拍他肩膀时的温度，心里却像被冰水泡着。启元集团的经理为什么会突然来小区？为什么会特意提到卡片？他们说的“收购”“合作”，是收购小区，还是合作别的？
他摸出口袋里的巡逻记录册，翻到昨晚的那一页，看着“启元集团”四个字，突然觉得这四个字像个陷阱，等着他跳进去。
下班回到出租屋，沈砚把卡片拿出来，放在桌上，又翻出祖父留下的那本“沉砂掌”拳谱。拳谱的纸页已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他翻到末尾，看到那句“内劲入门，需以气养力”的批注，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要是他能练好拳谱上的功夫，是不是就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不用再怕张磊，不用再怕启元集团的人？
他试着按照批注上的方法，调整呼吸，双手握拳，慢慢运气。可练了半天，除了觉得有点累，没别的感觉。他叹了口气，把拳谱放回去，又拿起卡片——卡片上的“启”字在灯光下，像是一只眼睛，盯着他看。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沈砚，别多管闲事，启元集团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好好当你的保安，不然，你父亲的医药费，可能就凑不齐了。”
电话“咔嗒”一声挂了，沈砚握着手机，手不停地发抖。对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怎么知道他父亲需要医药费？他们在监视他？
窗外的天已经黑了，路灯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沈砚看着桌上的卡片，又想起电话里的威胁，心里又怕又怒。他知道，启元集团已经盯上他了，而他，就像一只被狼盯上的羊，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
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他不能退缩，父亲的医药费还等着他凑，他不能丢了工作，更不能让启元集团的人欺负到头上。
可他该怎么办？他只是个没背景没势力的小保安，怎么跟庞大的启元集团对抗？
沈砚拿起卡片，翻来覆去地看，突然发现卡片的边缘有一道细微的裂痕，像是可以打开。他试着用指甲抠了抠裂痕，卡片“咔嗒”一声，居然真的分成了两半——里面夹着一张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