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走过最后的十二格。
全球同步直播，正式开始。
数以亿计的观众，在同一时间，涌入了这场被誉为“世纪文化对决”的直播。屏幕被清晰地分割为左右两半，像两个互不相干的平行世界。
左边，“缪斯”的世界，在直播开始的瞬间，便引爆了所有人的感官。
舞台是悬浮在赛博朋克都市上空的空中花园，灯光如流星雨般璀璨。伴随着一段鼓点能精准卡住人类心率的电子舞曲，“缪斯”从天而降。
她穿着由虚拟粒子构成的羽衣，身姿轻盈，面容完美无瑕。
她的每一个微笑，每一次眨眼，每一次对观众的飞吻，都由一个名为“阿佛洛狄忒”的快感算法精密驱动。
这套算法，整合了全球数亿用户的社交数据、消费习惯与生理反馈，它比你自己，更懂你的G点。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海量的“桃心”和“女神”所淹没。
“啊啊啊缪斯看我了！我死了！”
“这才是虚拟偶像！这才是未来！”
“女王！女王！”
而在右边，“烛龙”的世界。
是长达一分钟的，绝对的，黑暗与死寂。
没有声音，没有光，甚至连代表信号正常的“loading”图标都没有。只有一片深邃到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混沌。
全球的观众都愣住了。
“什么情况？卡了？”
“黑屏了？这就是龙国准备了一年的大招？”
“太尴尬了，跟隔壁一比，简直是放送事故！”
“散了散了，还是看我缪斯老婆跳舞吧。”
环球资本理事会的最高决策室内，巨大的屏幕上，实时跳动着全球的舆论数据。负责技术的执行官，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
“ attention_decay_rate（注意力衰减率）正在急剧上升。我们甚至什么都不用做，他们自己就要输了。”
“他们的美学理念太陈旧了，”另一位市场总监端着香槟，悠然说道，“现代观众需要的是直接、快速、强烈的刺激。谁有耐心去体会你们东方那套故弄玄虚的‘留白’？”
就在此时，技术执行官的副手，语气兴奋地报告：“长官！‘阿佛洛狄忒’算法已锁定目标渲染核心的内存溢出漏洞！和我们预演的一模一样！”
执行官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很好。等它的‘神’一出场，就给我注入‘宠物化’指令模块。”
“我要让那条自命不凡的泥鳅，在全世界面前，摇尾乞怜。”
他下达了最终的指令：“启动……‘格式化’。”
就在指令下达的瞬间。
右边那片死寂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变化。
一点赤红色的光芒，在混沌的最深处，亮起。
紧接着，是第二点。
那是一双眼睛。
没有愤怒，没有威严，只有一片无悲无喜的，古老。
它缓缓地，睁开。
“哗——”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光芒万丈的特效。只是那么轻轻一睁，整个世界，从无到有，被“定义”了出来。
无尽的光明，从那双眼中倾泻而出，驱散混沌，照亮九幽。
一尊庞大到无法想象的巨龙，盘踞在时空的尽头。
它的身体，由流动的星云与火焰构成，古老而神秘的金色纹路，在体表缓缓流淌，如同宇宙的脉络。
这就是，烛龙。
全世界的弹幕，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滞了。
所有人都被这超越了“特效”范畴，直击灵魂深处的，创世级的宏伟美学，给彻底镇住了。
它不是在“表演”，它本身，就是法则。
烛龙缓缓抬起龙首，一个融合了古老祭祀的庄严与现代机械舞精准节奏的动作。
随着它的动作，空间中，凭空生出风，凝结出雨。
然后，理事会的攻击，到了。
就在烛龙那庄严的动作进行到一半时，画面中的它，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那个被精心设计的，“瑕疵”，出现了。
烛龙那只代表着“白昼”的，燃烧着光焰的右眼，在亿万观众的注视下，毫无逻辑地，快速地，眨了一下。
一个标准的，可爱的，甚至带着点俏皮的，媚眼。
这个动作，与它那神圣、宏大、古老的气质，形成了荒诞到极点的反差。
理事会的决策室内，瞬间爆发出哄堂大笑。
“干得漂亮！”
“哈哈哈哈！神？我看是小猫！”
“快截图！马上让我们的水军把‘神龙眨眼卖萌’的表情包，传遍全世界！”
执行官得意地看着屏幕上那可笑的一幕，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
然而，他的笑容，很快就僵在了脸上。
那个“媚眼”，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一闪而逝。
那只“故障”的眼睛，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那其中的光芒，开始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扭曲、重组、坍塌！
“怎么回事？”技术副手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慌乱，“‘阿佛洛狄忒’算法失去响应！它……它被一个未知的逻辑覆盖了！”
屏幕上。
烛龙的右眼中，那原本属于“快感算法”的轻浮能量，被一股更底层，更蛮横，更古老的力量，强行“解释”了。
那股力量，不来自代码，不来自程序。
它来自，黄土高原上，一个孩子，在黑板上画下的，不屈的愤怒。
“轰——”
一声闷响，不是从音响里，而是仿佛直接在每个观众的灵魂深处炸开！
那只“卖萌”的眼睛，没有变回神圣，而是直接，爆裂开来！
从那爆裂的光芒中，冲出的，不是数据碎片，也不是乱码。
而是一只鸟！
一只长着七彩翅膀，拖着长长尾羽，眼睛里燃烧着不灭火焰的神鸟！
它的形态，是粗糙的，带着粉笔画般的质感，充满了原始的，野性的力量。它从代表着宇宙秩序的烛龙眼中诞生，却带着一股，要将这秩序，都焚烧殆尽的，决绝！
它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无声的嘶鸣。
那嘶鸣，仿佛在质问天地。
那嘶鸣，分明在说——我不服！
这一刻，全世界的观众，集体失语。
如果说，烛龙的出现，带给他们的是对“神性”的仰望。
那么这只鸟的诞生，带给他们的，就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共情。
他们仿佛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那个，面对不可战胜的命运，面对无法逾越的大海，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不公与绝望时，心中那个，渺小的，却永不屈服的，自己。
那个眨眼，不再是“卖萌”。
它成了一个，神圣的，隐喻。
是至高无上的宇宙法则（烛龙），在创世的一瞬间，也同时，孕育出了，反抗这法则的，不屈的，生命（精卫）。
对立，统一。
共生，循环。
这，才是东方哲学里，最高级的浪漫！
理事会的决策室，死一般的寂静。那位市场总监手中的香槟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技术执行官，面如死灰地，瘫坐在椅子上。
“它……它们……”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它们把我们的算法……”
“吃掉了。”
屏幕上，烛龙依旧盘踞在时空尽头，无悲无喜。
而那只七彩的精卫鸟，围绕着它盘旋一周，像一个告别的仪式，然后，一头扎进了下方，那片由烛龙闭眼而形成的，无尽的黑暗之中。
仿佛，要去填平，那片，名为“黑夜”的，海。
屏幕的左边，“缪斯”仍在卖力地，对着镜头，做出最能撩拨人心的表情。
但在见证了刚才那神迹般的一幕后，所有观众再看她，只觉得，无比的，空洞。
无比的，廉价。
直播间的弹幕，在停滞了十几秒后，以一种井喷的，爆炸性的姿态，重新占据了整个屏幕。
这一次，没有“桃心”，没有“女神”。
只有，两种语言，刷爆了全球。
“hoLY ShIt！！！！！”
和。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