灞桥以东十里,新修的道路如同一条灰白色的带子,在关中平原上不断向前延伸。夯土号子声、碎石敲击声、车轮滚动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充满力量的建设交响乐。
秦风骑着马,在一段刚刚完成路基夯实的路段上缓缓而行。他身后跟着赵、钱两位老工匠,以及几名新提拔起来的工程队队正。这些队正原本是流民或贫苦出身,但在秦风的体系下,凭借能力和勤劳脱颖而出。
“这段路基夯得不错,厚度和密实度都达标了。”秦风用马鞭指了指脚下坚硬平整的路基,对负责此段的队正说道,“排水沟的坡度还要再调整一下,确保雨水能迅速排走,不能积水。”
“是,大人!小的马上带人整改!”那队正恭敬应道,脸上带着被认可的激动。
秦风点点头,继续前行。他望着眼前这庞大而有序的工地,心中涌起一股成就感。这不仅仅是在修路,更是在打造一支前所未有的、专业化的工程队伍。
传统的徭役征发,民夫积极性不高,效率低下,且容易引发民怨。而他采用的“以工代赈”和准军事化管理,虽然前期投入大,但民夫为了工钱和饱饭,干劲十足,加上科学的分工和不断改进的工艺,效率远超寻常。
更重要的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有意地培养着一批骨干。他让两位老工匠将一些基础的测量、夯筑、材料配比技术传授给那些队正和头脑灵活的民夫。他甚至抽空编写了一本极其简易的《筑路要术》,用最直白的语言和图示,讲解如何选线、平整路基、设置排水、夯实技巧等。
“赵师傅,钱师傅,”秦风对身旁的两位老工匠说道,“我们不能只满足于把这条路修完。我们要借着这次机会,带出一支能打硬仗的工程队来。以后,无论是修桥铺路,还是兴修水利,甚至建造城池,我们都要有这样一支专业的队伍。”
赵老工匠感慨道:“大人高见!老朽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未见过如此修路的。这些民夫,放在以前就是苦力,但在大人手下,竟能变得如此规矩、能干。假以时日,他们确实能成为真正的工匠!”
钱老工匠也附和道:“是啊,大人。尤其是您编的那本《筑路要术》,虽然浅显,但句句都在点子上,连不识字的,看图也能明白个大概。这可是授人以渔啊!”
秦风笑了笑。他就是要打破技术垄断,将一些基础的工程知识扩散开来。这支工程队,将是他未来基建宏图的种子。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尉迟宝林带着几名金吾卫骑兵,押着几个被捆缚双手、衣衫凌乱的人赶了过来。
“秦大人!”尉迟宝林翻身下马,脸色铁青,“抓到几个捣乱的家伙!在咱们的采石场那边煽动民夫,说什么工钱太低,活太重,怂恿大家罢工闹事!”
秦风眉头一皱,看向那几个被押过来的人。他们虽然穿着民夫的衣服,但眼神闪烁,带着一股市井痞气,不像老实巴交的农民。
“怎么回事?细细说来。”秦风沉声道。
一个负责采石场的队正气愤地站出来:“回大人!这几个人是前几天新招来的,来了之后就不老实干活,到处打听工钱发放、物料采购的事情,还私下里跟其他民夫嚼舌根,说别的工地工钱更高,鼓动大家去找您闹涨工钱!今天更是直接煽动大家停工,说是不涨工钱就不干了!”
秦风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几人:“哦?嫌工钱低?活太重?那我问你,每日十五文,管两顿饱饭,这待遇,比起你们以前饥一顿饱一顿如何?比起服徭役分文没有,还要自备干粮如何?”
那几人被秦风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毛,其中一个梗着脖子道:“秦……秦大人,话不能这么说!这修路是苦力活,比别的工累多了!十五文就是太少!至少得二十文!不然大家都不干了!”
“对!不干了!”
“涨工钱!”
另外几人也跟着起哄。
秦风却不生气,反而笑了:“嫌累?可以。路工署的大门开着,来去自由。觉得工钱低,待遇不好的,现在就可以结算工钱,立刻走人!我秦风绝不强留!”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四周。原本有些骚动的民夫们都安静下来,看着这边。
那几人没想到秦风如此强硬,一时语塞。
秦风继续道:“但是,留在这里的,就要守我路工署的规矩!踏实干活,按劳取酬!我秦风可以保证,绝不拖欠大家一文钱工钱!也绝不让大家饿着肚子干活!可谁要是想在这里浑水摸鱼,煽风点火,坏我工程,乱我人心……”
他的语气骤然转冷,目光如刀锋般扫过那几人:“那就别怪我秦风,不讲情面!尉迟将军!”
“末将在!”尉迟宝林抱拳应道。
“将这几人,立刻逐出路工署!工钱扣发!并查明其来历背景,若有不法情事,移交京兆府严办!”秦风厉声道。
“遵命!”尉迟宝林一挥手,金吾卫兵士如狼似虎地将那几人拖了下去。那几人这才慌了神,连声求饶,却已无济于事。
处理完这起突发事件,秦风转向周围的民夫们,朗声道:“诸位乡亲!我秦风在此向大家保证,只要大家安心干活,路工署绝不会亏待大家!工钱,按时发放!饭食,管饱管够!若有伤病,免费医治!但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路工署不养闲人,更不养捣乱之人!谁若心存不良,这就是下场!”
民夫们看着被拖走的几人,又看看神色严肃却承诺掷地有声的秦风,心中那点被煽动起来的小心思立刻烟消云散。比起那虚无缥缈的“涨工钱”,眼下这稳定饱饭和实实在在的工钱,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秦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
“对!谁再捣乱,我们第一个不答应!”
民夫们纷纷表态,干劲反而比之前更足了。
秦风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管理这样一支庞大的队伍,光靠仁慈是不够的,必须恩威并施,建立绝对的权威和秩序。
经过这次风波,路工署的纪律性反而更强了。那些被培养起来的队正和骨干们,也更加用心地管理着自己的队伍。
秦风趁热打铁,正式将表现最优秀的几个工程队,命名为“路工署第一工程队”、“第二工程队”……并授予了简单的旗帜标识。他宣布,将来会根据工程质量和进度,对工程队进行评级和奖励。
这一举措,极大地激发了民夫们的集体荣誉感和竞争意识。各工程队之间暗中较劲,都想把活干得又快又好,争取评上更高的等级,拿到更多的奖励。
看着这支逐渐成型、充满活力的工程队伍,秦风知道,他手中终于有了一支可以倚仗的“基建力量”。这不仅仅是修路的力量,更是他未来实现更多宏伟蓝图的基石。
就在路工署各项工作如火如荼进行时,秦风接到了来自弘文馆的正式邀请。弘文馆学士,也就是之前赏识他的王绩,请他过府一叙,信中隐约提及,是为了那“拼音”之事。
秦风知道,播撒文明火种的时刻,即将到来。他安排好署中事务,跨上马,向着长安城,向着那座文化的殿堂,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