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源池内，精纯的混沌源液混杂着九大本源逸散的能量与丝丝缕缕未散尽的恶念浊气，一片狼藉。十道身影或靠或坐，浸没在温凉的池水中，胸膛剧烈起伏，狼狈喘息如风箱，帝袍破损，发丝凌乱，再无半分平日的威严气度。方才那凝聚十方之力、激活最终结界的惊天一击，几乎榨干了他们每一分力气与心神。
楚萧背靠冰冷的混沌源石池壁，玄墨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冷玉般的脸颊上，几缕星砂细辫散落颈侧。他紧抿着唇，嘴角却止不住地溢出鲜血，顺着下颌滴落池水，晕开小片暗红。体内混沌珠缓缓旋转，竭力梳理着狂暴后近乎枯竭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稀薄的灰雾，眉心的灰色竖痕黯淡无光。左肩上那道被寂灭罡风余波擦过的伤痕，火辣辣地疼。
一片粗重的喘息声中，赤阳女帝苏凰缓缓睁开了眼。她那头炽烈如熔金燃烧、发梢晕染赤红的火焰长发也失去了些许光泽，小麦金色的肌肤上熔金光泽微弱，深V领口下起伏的胸膛昭示着她同样消耗巨大。她目光扫过楚萧嘴角刺目的鲜红，赤金色的瞳孔深处，那惯有的炽烈与桀骜罕见地沉寂下去，化作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沉默。她什么也没说，指尖微弹，一道赤金色的流光带着灼热的气息，精准地落入楚萧怀中。那是一瓶由赤金流焰环绕的丹药，瓶身滚烫，散发着浓郁的生命精粹和精纯的火元之力，正是她赤阳天域最顶级的疗伤圣品——焚心涅盘丹。
楚萧微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向苏凰。这位向来以爆裂脾气着称的女帝，此刻竟沉默得有些异样。他并未推辞，低哑地道了声：“多谢苏凰陛下。”声音带着力竭后的沙哑，却真诚坦荡。他拔开瓶塞，毫不犹豫地倒出一粒赤金流焰包裹的丹药吞下。丹药入腹，顿时化作一股磅礴温和的暖流，迅速抚平他体内翻腾的气血，修复着受损的脏腑，连左肩的刺痛也缓和了许多。一股精纯的生命力自他体内散逸开来，带着焚世真火特有的暖意，竟让周围浑浊冰冷的池水都温暖了一丝。
另一边，天风女帝风无痕也已缓过气来。她青白银渐变的发丝湿透，贴在冷瓷般细腻的肌肤上，更显几分脆弱。流线型的天青云锦战袍多处撕裂，露出内里同样破损的劲装。她甩了甩头，试图将贴在额前的湿发甩开，动作间带着风特有的利落。目光无意间扫过楚萧，落在他左臂被自己寂灭罡风撕裂的袖口上。那粗麻内衬的破损处，露出楚萧精瘦却线条分明、蕴含着力量感的手臂，以及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旧伤痕。
风无痕的指尖，几乎是本能地、快如流风般拂过那道撕裂的边缘。她的动作极其轻微，带着风之法则特有的迅捷与难以捉摸，仿佛只是无意间带起的一缕气流。指尖触碰的瞬间，她能感觉到粗麻布料的磨损纹理，以及布料下楚萧手臂皮肤传来的、属于混沌体魄的坚韧微温。
楚萧只觉得左臂袖口处一阵微凉的气流掠过，快得如同错觉。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风无痕。风无痕却已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刚才那瞬间的触碰从未发生。她微微侧首，青玉风铃耳坠在湿漉漉的发丝间轻轻晃动，发出细微几不可闻的清音，目光投向远处依旧在缓缓运转、散发着十色霞光的十方归源结界，冷冽的侧脸线条在池水的微光下显得柔和了几分。
这极其短暂、近乎无意识的触碰，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小石子，在两人之间，乃至整个归源池中，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一种奇异的氛围，在浑浊的池水中悄然弥漫开来。那不再是之前为了共同目标而强行捆绑的疏离与戒备，也不是力量碰撞时的激烈对抗。这是一种……共历生死劫难、力挽狂澜之后，油然而生的、带着疲惫与劫后余生的微妙亲近感。仿佛十根原本各自紧绷、互不相干的弦，在承受了极限的拉扯后，终于松弛下来，彼此间的距离，在无声的喘息中，悄然拉近了一丝。
厚土女帝姜璃靠在池壁，丰腴挺拔的身躯如山岳般沉稳，周身戊土神光黯淡却依旧给人厚重安心之感，她看着苏凰和风无痕那细微的举动，又看看闭目调息、眉头微蹙的青木女帝沐瑶（她正全力调动乙木祖根的力量修复自身），暖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玄水女帝洛澜静静悬浮在微凉的池水中，墨蓝渐变的长发如海藻散开，冷月白的肌肤泛着淡蓝水光，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楚萧给的那枚五彩鹅卵石，深邃如渊的眼眸望着池水上方流转的十色霞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幽冥女帝幽萝的身影在轮回雾气中若隐若现，玄黑银发垂落，冷白透明的玉肤下暗紫纹路微微闪烁，眉心暗月额饰幽光流转。她是最安静的，仿佛融入了这片劫后的死寂，但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眼眸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一闪而逝。
庚金女帝云斩月坐姿如剑，脊背挺得笔直，白金金属质感的发髻略显散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她下意识地抬手，抚过腰间悬挂的那枚旧铜钱，冰冷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顿。
紫雷女帝雷璇则显得最为“躁动”。银紫色的尖锐发髻散落几缕发丝贴在颊边，深紫色鳞甲战裙多处焦黑破损。她周身残余的细微电弧不受控制地噼啪作响，在浑浊的池水中跳跃。她紧抿着唇，努力压制着体内因力量过度爆发而紊乱的紫霄神雷，亮紫色的眼眸深处，狂暴过后是深深的疲惫，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劫后余生的空茫。眉心的雷云漩涡印记，似乎比平时更加灼热，隐隐与楚萧眉心的九源印记产生着极其微弱的共鸣。
楚萧感受着体内焚心涅盘丹带来的暖流，修复着伤势，也抚慰着过度消耗带来的虚弱。他缓缓睁开眼，沉静如混沌星云的眼眸扫过池中或疲惫、或沉思、或沉默的九位女帝。她们身上都带着伤，气息萎靡，失去了平日俯瞰众生的绝代风华，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真实。他看到了苏凰沉默下的关切，风无痕无措的触碰，沐瑶竭力疗伤的专注，姜璃无声的包容，洛澜指尖的摩挓，幽萝雾气中的沉寂，云斩月抚过铜钱的停顿，雷璇周身躁动的电弧……还有自己体内，那在吞噬了大量恶念散逸的混乱能量后，混沌珠核心处，一丝比之前更加凝实、深邃的灰芒悄然流转。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在他心头悄然滋生。守护她们，守护这个因契约而意外联结的“家”，守护这来之不易的、笼罩在十方霞光下的安宁，这念头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坚定。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灰雾的气息吐出，试图打破这过于沉重的寂静，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努力挤出的、属于矿奴楚萧的、笨拙的温和：“诸位……辛苦了。结界已立，此地暂时无虞。大家抓紧时间疗伤恢复，后面……怕还有硬仗。”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女帝耳中。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最朴素的提醒和关切。在这劫后的归源池里，这份笨拙的温和，竟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触动心弦。
苏凰鼻腔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别过脸去，熔金色的耳根却似乎微微泛红。风无痕目光飘忽，足踝处的冰魄铃随着她无意识地晃动脚尖，发出细微的叮铃声。沐瑶的嘴角似乎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姜璃眼中暖意更浓。洛澜摩挲鹅卵石的指尖停顿了一下。幽萝周身的轮回雾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云斩月抚着铜钱的手指收紧。雷璇周身跳跃的电弧，在楚萧话音落下时，突兀地、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她体内紊乱的力量被这句话惊扰，眉心那灼热的雷云漩涡印记猛地一跳！
她豁然转头看向楚萧，亮紫色的眼眸中电光一闪而逝，带着一丝未及掩饰的惊愕和……慌乱？那瞬间的悸动，强烈得让她心头发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灵魂深处被猝不及防地触碰了一下！
楚萧也感受到了那瞬间来自紫雷本源的强烈异动，疑惑地看向雷璇，却只看到她迅速转回去的侧脸和绷紧的下颌线。池水中的微妙氛围，似乎又因这突兀的悸动，悄然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张力。
劫波虽渡，余温尚存。而灵魂深处那无形的契约之弦，在生死与共的淬炼后，似乎绷得更紧，也更加敏感了。下一次的触动，又会带来怎样的涟漪？
-----
下一章预告：【链接加深，心防现裂痕】
归源池中，惊变骤起！外敌试探冲击十方归源结界！
契约链接被动共鸣，楚萧与紫雷女帝思绪刹那同步！
他“听”到她劫后余生的心悸与一丝依赖？
她“看”到他心中那声“一个都不能少”的咆哮！
灵魂初融，心防裂痕！仪式能否借此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