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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上的官道,像一条灰黄色的巨蟒,懒洋洋地匍匐在辽阔而贫瘠的土地上。与蜀中那湿润、曲折、被绿意包裹的山路相比,这里的路宽阔了许多,视野也开阔得近乎残酷,却也荒凉得让人心头发紧。

目之所及,多是裸露的黄土和耐旱的、低矮的荆棘丛。远山呈现出一种干燥的、毫无生气的黛青色。风是这里永恒的主角,卷起干燥的沙尘,没头没脑地扑打在行人的脸上、身上,带来一种粗粝的触感。日头高悬,明晃晃的,没有蜀中云雾的遮挡,毒辣得直接,将地面炙烤得滚烫,空气都因高温而微微扭曲。

李不言依旧骑在那匹唤作“老黄”的瘦马上。马匹耐劳,步伐稳定,在这漫长的官道上,不疾不徐地走着,保持着一种近乎固执的节奏。他的水囊已经快见底了,摇晃时只能听到微弱的水声。嘴唇因干渴而裂开了细小的口子,但他只是偶尔用舌尖舔舐一下,眼神依旧如同深潭之水,平静地望着前方那似乎永无尽头的、土黄色的地平线。

青冥的话,已不再是回响在耳边,而是如同最深刻的烙印,融入了他的血液,他的呼吸,他每一次心跳的间隙。“刀,是你自己。”——这句话他不再刻意去“思考”如何践行,而是尝试着让身体去“感受”,让本能去“引导”。

这几日,当旷野无人,只有风声与孤独为伴时,他会偶尔下马。面对一株在干旱中顽强存活、枝干扭曲的枯树,或是一块历经风雨侵蚀、布满孔洞的巨岩,他缓缓拔出“不语”。没有演练任何已知的刀招,没有追求速度和力量。他只是随心而动,意念先行,刀锋随后。感受刀身划破干燥空气时那微妙的阻力与流畅的转换,感受体内那不算雄厚、却日渐精纯的内力,如何从丹田升起,流过经脉,灌注于手臂,再与刀身那微弱的、仿佛心跳般的搏动隐隐呼应,最终从刀尖流淌而出,斩断虚无。

进步是极其细微的,如同春雨润物,无声无息。但他确实能感觉到,手中的“不语”似乎越来越“轻”了。并非物理重量的减轻,而是一种心意相通般的顺畅,一种如臂使指般的自然。刀,仿佛正在逐渐成为他身体外延的、有感知的一部分。

正午时分,是一天中日头最毒,风沙也仿佛被晒得懒怠的时候。前方,官道旁一个不起眼的土坡后面,终于出现了一点人烟的痕迹。

一个简陋到几乎一阵大风就能吹走的茶摊。

几根歪歪扭扭、带着树皮的木杆,勉强支撑起一个破旧发黑的草棚,投下了一片稀疏的、斑驳的阴凉。棚下摆着三四张粗糙的木桌和几条长凳。此刻,里面正坐着几个满脸风尘、一边喝水一边低声交谈的客商,看打扮是贩卖皮货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与这荒凉粗粝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人。

那是一个胖子。约莫四十上下年纪,面皮保养得极好,白净细腻,与周围那些被风沙刻满皱纹的脸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穿着一身锦绣华服,料子光滑,在昏暗的棚子下也隐隐反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手,十根胡萝卜般粗短的手指上,竟戴了不下五个戒指,有赤金的,有镶着硕大翡翠的,有嵌着猫眼石的,金光宝气,俗不可耐,却又透着一种暴发户式的炫耀。他身旁的长凳上,放着一个沉甸甸的、用上好绸缎包裹的行李,包裹的形状方正,看起来里面装着的东西价值不菲。

这胖子独自占了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碗粗瓷茶碗,里面是浑浊的茶水。他小口啜饮着,眉头微蹙,显然对这劣茶很不满意。但他的眼神却不像他的动作那般悠闲,不时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与慌乱,扫视着官道上偶尔经过的行人,尤其是看向来路的方向。

李不言牵着“老黄”走过去,将马拴在草棚外一根勉强算是柱子的木桩上,然后低着头,走进茶摊,在角落最不引人注目的一张空桌旁坐下。他将“不语”刀放在手边触手可及的长凳上。

“伙计,一碗茶,两个馍。”他的声音因干渴而有些沙哑。

一个穿着脏兮兮布衣的伙计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很快端上来一个缺口的大茶碗,里面是黄褐色的、漂浮着些许茶梗的浑水,以及两个看起来又干又硬、颜色发暗的粗面馍馍。

李不言却不介意,出门在外,能有口吃的喝的已是不易。他低下头,先端起茶碗,吹开浮沫,小心地喝了一口,润湿干裂的嘴唇和冒烟的喉咙,然后拿起一个馍,默默地啃了起来。

那锦衣胖子的目光在他进入茶摊时,就若有若无地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当扫过他手边那柄连鞘长刀时,胖子的瞳孔似乎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随即又迅速移开,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地品茶,但那端着茶碗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就在李不言默默进食,享受着这片刻的阴凉与休憩时,官道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如擂鼓般的马蹄声!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打破了午后的沉闷。尘土被马蹄高高扬起,形成一道移动的黄龙,朝着茶摊方向席卷而来。

茶摊里的几个客商顿时停下了交谈,面露不安。那锦衣胖子更是脸色一白,端着茶碗的手微微颤抖,险些将茶水洒出。

很快,五骑快马如同旋风般冲到了茶摊前,猛地勒住缰绳。马是北方常见的高头健马,马上是五个身穿黑色劲装、面带剽悍之气的汉子。人人腰间鼓鼓囊囊,或是挎着腰刀,或是背着包裹兵刃的布囊,眼神锐利如鹰,扫视之间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戾气。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用一块黑色眼罩遮住了左眼,剩下的那只右眼,目光如同淬了毒的钩子,带着残忍与贪婪,扫过茶摊里的每一个人,最后,牢牢地定格在那个锦衣胖子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猫捉老鼠般的狞笑。

“金算盘,”独眼龙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砂纸摩擦,“你倒是会找地方歇脚。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差点让爷们跑断了腿。”

被称为“金算盘”的胖子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强自镇定,放下茶碗,站起身拱了拱手,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原来是黑风寨的独眼龙大哥,真是……真是巧遇,巧遇啊。”

“巧遇?”独眼龙嘿嘿冷笑,笑声如同夜枭,他翻身下马,动作矫健,带着四个手下大摇大摆地走进茶摊,原本就不大的空间顿时显得拥挤不堪。他那只独眼死死盯着金算盘,“老子带着兄弟们追了你三天三夜,从‘落马湖’一直撵到这鬼地方,可不是一个‘巧’字能说清的。金算盘,你是聪明人,识相的,就把东西乖乖交出来,爷们心情好,或许还能发发慈悲,留你一个全尸。”

那几个皮货客商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慌忙掏出几个铜钱扔在桌上,也顾不得找零,低着头,匆匆牵着自己的驮马离开了这是非之地。茶摊老板更是早已缩到了土灶后面,连头都不敢露。

金算盘脸上的肥肉不受控制地抖动了几下,声音带着颤音:“独眼龙大哥……您,您是不是误会了?小弟……小弟身上这点钱财,虽然……虽然还值几个子儿,但……但哪入得了您黑风寨的法眼……”

“少他妈跟老子装糊涂!”独眼龙猛地一拍桌子,碗里的浑茶溅出大半,桌子都晃了几晃,“慕容家悬赏的那份密图!交出来!别逼老子动手把你这一身肥油刮下来点天灯!”

慕容家?

一直低头默默啃着干馍的李不言,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握着馍的手指也稍稍收紧,但他并未抬头,依旧保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是全身的感官在瞬间提升到了极致,如同蛰伏的猎豹,清晰地捕捉着场中每一丝气息的变化。

金算盘听到“慕容家”和“密图”几个字,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如同刷了一层白浆。他强笑道:“什……什么密图?小弟……小弟不知啊……慕容家高高在上,小弟这等微末之人,怎……怎会和他们有牵扯……”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独眼龙眼中凶光毕露,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一挥手,“拿下!先废了他那双会拨算盘的手!”

他身后四个如狼似虎的汉子立刻应声扑上,两人探手便抓向金算盘的手臂,另外两人则封住了他左右闪避的路线。出手狠辣,配合默契,显然是做惯了这种绑票勒索的勾当。

然而,金算盘看似肥胖蠢笨,在这生死关头,却爆发出了与体型不符的敏捷!只见他肥胖的身躯如同一个充满了气的皮球,猛地一缩、一扭,竟然以一种近乎滑稽却又异常灵巧的姿态,从两名汉子手臂的缝隙间滑了过去!同时,他右手在桌下飞快一摸,只听“铮”的一声轻吟,一柄细长、柔软、如同腰带般盘在腰间的软剑,已然出鞘!

剑光如同毒蛇骤然亮出的獠牙,带着一丝诡异的碧色光芒,快如闪电般直刺独眼龙的咽喉!

“找死!”独眼龙显然没料到这胖子还有这一手,惊怒交加,但他毕竟是刀头舔血多年的悍匪,反应极快,间不容发之际,腰刀已然出鞘,厚重的刀身险之又险地格挡在咽喉之前!

“铛!”

软剑的剑尖点在厚重的刀身上,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剑身因受力而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随即弹开。

两人瞬间斗在一处。金算盘的软剑招式诡异刁钻,剑走偏锋,时而如灵蛇出洞,疾刺要害,时而如风中柳絮,缠绕切割,专攻手腕、脚踝等关节之处,透着一股邪异狠辣的气息,不似中原名门正派的武功。而独眼龙的刀法则是大开大阖,势大力沉,每一刀都带着呼啸的风声,力求以力破巧,以势压人。其余四个汉子则手持兵刃,围在四周,如同伺机而动的恶狼,不断寻找着金算盘的破绽,发出阵阵恫吓的吼叫,扰其心神。

狭窄的茶摊内,刀光剑影,劲风四溢,破旧的桌椅被碰撞得东倒西歪,那浑浊的茶水洒了一地,和着尘土,变成泥浆。

茶摊老板在灶台后发出压抑的、如同哭泣般的呻吟。

李不言依旧坐在角落,仿佛化身为一尊泥塑木雕。他慢慢地将最后一点干硬的馍送入口中,细细咀嚼,然后端起茶碗,将里面剩余的浑茶一饮而尽。仿佛眼前这生死搏杀,激烈打斗,都只是戏台上的表演,与他这看客毫无关系。

然而,他的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最精准的尺子,冷静地丈量着双方的每一个动作,分析着他们的武功路数,内力深浅,以及气息的悠长。金算盘的软剑功夫,诡谲多变,带着几分南疆异域的色彩,绝非寻常商人所能拥有。而黑风寨这几人,刀法狠辣直接,招招搏命,显然是常年在刀口上舔血、惯于劫掠杀戮的积年匪类。

慕容家的密图?悬赏?

金算盘声称不知,但看他那拼死反抗的架势,以及这身隐藏的诡异武功,此事绝非空穴来风。李不言的心中微动。此事既然牵扯到慕容家,无论这密图是真是假,或许都能从中窥得一丝与慕容家相关的线索,这对于他北上追查身世和七杀门之事,或许会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破口。

场中的搏杀并未持续太久。金算盘武功虽奇,招式虽诡,但独眼龙的内力显然更胜一筹,刀法也更加沉稳老辣,经验丰富。加之有四个手下在一旁不断牵制骚扰,金算盘渐渐左支右绌,呼吸变得粗重,额头上大汗淋漓,肥胖的身躯转动也慢了下来。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伴随着一声痛呼。

金算盘宽大的锦绣衣袖被独眼龙凌厉的刀锋齐肩划破,露出下面一截肥白油腻的胳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在目,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破碎的华服。

金算盘痛得脸色扭曲,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独眼龙眼中凶光大盛,得势岂会饶人?他暴喝一声,体内内力狂涌,刀势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如同狂风暴雨,一刀紧似一刀,刀刀不离金算盘的要害!眼看下一刀,就要将已是强弩之末的金算盘连人带剑劈成两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如同石像般沉默坐在角落的李不言,忽然动了。

他并非站起,也未曾拔刀。他只是放下了手中那只空空如也的粗陶茶碗,然后,信手拈起了桌上竹筒里的一根普普通通的、甚至有些毛糙的竹筷。

动作轻松,写意,仿佛只是饭后随意拿起牙签。

然后,他握着筷子的手腕,看似随意地轻轻一抖。

没有呼啸的破空声,没有凌厉的气势。那根竹筷,就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精灵,化作一道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淡灰色的虚影,以一种超越了常人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破开沉闷的空气,穿越过短短数丈的距离!

目标,并非独眼龙的身体,也非他那些手下的要害,而是——独眼龙那柄高高举起、凝聚了全身力道、即将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向金算盘头颅的厚重刀身!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带着金属颤音的脆响,在喧嚣的喊杀与刀剑碰撞声中,诡异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冰水。

独眼龙只觉得一股尖锐、凝聚、如同针扎般的诡异力道,精准无比地从刀身侧面传来!这股力量不算磅礴,却恰好击打在刀势将发未发、力量流转最微妙的那一个节点上!整条手臂,从手腕到肩胛,瞬间一阵难以形容的酸麻,那凝聚了十成内力、势在必得的一刀,竟然被硬生生地荡开,刀锋擦着金算盘的头皮掠过,斩落了他束发的金簪和几缕带着汗臭的头发!

金算盘甚至能感觉到刀锋掠过时那冰冷的死亡气息,吓得魂飞魄散,一屁股瘫坐在地,裤裆处瞬间湿了一片。

所有人都愣住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独眼龙脸上的狞笑和杀意瞬间僵住,变成了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他猛地转过头,那只独眼死死地、带着一丝惊疑不定和隐隐恐惧,看向筷子飞来的方向——那个角落,那个一直被他忽略的、如同影子般的布衣少年。

金算盘死里逃生,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也如同见了鬼一般,目光呆滞地看向李不言,仿佛在看一个突然降临人世的神只或妖魔。

李不言缓缓站起身,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他走到茶摊中央,在那片狼藉中,弯腰捡起了那根落在地上、却奇迹般地完好无损的竹筷。他用袖子,仔细地、慢条斯理地擦拭掉筷子上沾染的尘土,然后,轻轻地将它放回了原本的竹筒里。

整个过程,平静得可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独眼龙和他那四个同样目瞪口呆的手下,声音依旧不高,却像带着千钧重量,清晰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杀人越货,不太好吧。”

独眼龙猛地回过神来,一股被轻视、被挑衅的怒火混合着方才那一筷带来的心悸,让他那只独眼瞬间布满血丝,他厉声喝道:“小子!你他妈是谁?敢管我们黑风寨的闲事?!活腻歪了不成!”

李不言没有回答他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他的目光转向瘫坐在地、惊魂未定的金算盘,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问意味:“他说的密图,是什么?”

金算盘浑身一个激灵,眼珠在肥胖的眼眶里飞快地转动了几下,求生欲瞬间压倒了其他所有念头。他立刻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连滚爬爬地向前蹭了两步,带着哭腔喊道:“少侠!少侠救命啊!那……那密图是……是慕容家勾结北莽铁骑、意图不轨的罪证!是他们里通外敌、出卖中原利益的铁证!他们……他们这是想杀我灭口!毁尸灭迹啊!”

北莽铁骑?!

李不言心中猛地一震,如同被重锤击中。慕容世家,乃是雄踞北方的武林豪门,地位尊崇,势力盘根错节。他们……竟然会私通北方的异族铁骑?这若是真的,绝非简单的江湖仇杀,而是足以震动朝野、引发边疆战火的泼天大事!这金算盘所言,是真是假?是为了活命信口胡诌,还是确有其事?

独眼龙脸色也是骤变,显然金算盘的话也触及到了某些隐秘,他怒吼道:“放你娘的狗屁!小子,休要听他胡说八道!我劝你立刻滚蛋,别多管闲事,否则,黑风寨的刀下,不介意多添你这一缕亡魂!”

李不言的目光,终于彻底转向了独眼龙。那眼神,平静,淡漠,深邃,如同在看待一只嗡嗡叫嚣的蝼蚁。“现在,”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冻结血液的寒意,“带着你的人,滚。”

“滚?”独眼龙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底寒气直冒,但横行霸道已久的凶性,以及己方在人手上的优势,让他强行压下了那丝恐惧,狞笑道:“就凭你?一根破筷子就想吓住老子?你当爷爷是吓大的?兄弟们!别愣着了!连这小子一块给我剁了!碎尸万段!”

那四个原本围在一旁的汉子,早已按捺不住,听到命令,立刻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动手中明晃晃的钢刀,从不同方向,带着凌厉的劲风,向着李不言猛扑过来!刀光闪烁,封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闪避路线。

李不言轻轻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很轻,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厌倦。

然后,“不语”刀,终于出鞘。

没有想象中惊人的光芒爆射,没有刺耳的破风呼啸。刀身依旧是那种沉敛的黝黑,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只在出鞘的刹那,流转过一丝幽暗如水的光泽。

面对四把从不同角度劈砍而来的钢刀,李不言只是简单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一步踏出,身形仿佛微微晃动了一下,又仿佛根本没有动。

然后,他挥刀。

刀光乍现即隐。

快!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快得仿佛那刀光从未出现过,只是阳光晃了一下眼睛产生的错觉!

那四个凶猛前扑的汉子,前冲的动作在同一瞬间猛然僵住,如同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定格。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眼中的凶光被茫然和难以置信取代。手中的钢刀,“哐当”、“哐当”……接连几声,无力地掉落在地上,溅起些许尘土。

紧接着,每个人的咽喉处,都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道极细、极薄的红线。起初只是淡淡的痕迹,随即,鲜血才如同迟到的溪流,缓缓地从那细线中渗出,然后越来越多,染红了他们的衣领。

他们瞪大了眼睛,徒劳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想要阻止生命的流逝,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异声响,身体晃了晃,然后如同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沉重地倒了下去,激起一片尘土。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没有激烈的对抗,没有兵器的碰撞,只有刀锋划过空气和咽喉时那微不可闻的轻响,以及尸体倒地的闷响。

独眼龙脸上的狞笑和凶悍,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变成了无边的、彻骨的恐惧与骇然!他看着那个已然收刀归鞘、仿佛什么都没做过的布衣少年,又看了看地上四具瞬间毙命的尸体,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冰凉,如同坠入冰窟!

一根筷子能精准荡开他全力一刀!一刀!仅仅一刀!甚至没看清是如何出刀的,四个经验丰富、身手不俗的手下就变成了四具尚有余温的尸体!这……这少年的武功,简直鬼神莫测!这哪里是什么肥羊?这分明是择人而噬的洪荒猛兽!

“鬼……鬼啊!”极致的恐惧压倒了一切,独眼龙怪叫一声,再也顾不得什么密图,什么慕容家的悬赏,什么黑风寨的颜面,转身就想往外狂奔逃命!

然而,他刚迈出一步,就感觉右边膝盖后侧的委中穴猛地一麻,一股尖锐的力道透入,整条右腿瞬间失去知觉,整个人“噗通”一声,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重重地跪倒在了地上,摔了个嘴啃泥。一枚不知道从哪里飞来、毫不起眼的小石子,滚落在他身旁。

李不言迈步,缓缓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万古不化的寒冰。

“慕容家,为何要那密图?”他的问题很简单,声音也很平静,但落在独眼龙耳中,却比任何严刑拷打都更具威慑力。

独眼龙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裤裆处也传来一阵湿热。在绝对的实力和死亡面前,他所有的凶悍都化为了乌有。他颤声道:“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只是奉命行事……是……是慕容家的三爷……慕容卓……亲自下的命令……说……说不惜一切代价……拿到密图……格杀……格杀携带者……”

“慕容卓……”李不言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名字。慕容世家的三爷,这绝对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他看了一眼瘫软在地、面如土色、大气不敢出的金算盘,又看了看跪在地上、抖成一团、散发着恶臭的独眼龙。

“滚回你的黑风寨。”李不言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告诉慕容卓,密图,我留下了。”

独眼龙如蒙大赦,几乎要哭出来,连滚带爬,也顾不得右腿的酸麻,手脚并用地冲向自己的马,用尽平生力气爬上马背,狠狠一抽马鞭,如同丧家之犬般,头也不回地沿着来路疯狂逃窜,很快就变成了官道尽头的一个黑点。

茶摊里,只剩下李不言,以及那个瘫在地上、惊魂未定、却又带着一丝劫后余生庆幸的金算盘。

李不言走到金算盘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伸出手。

金算盘看着少年那深不见底、仿佛能看穿一切虚妄的眼睛,哪里还敢有半点犹豫和侥幸?他哆哆嗦嗦地、用那只没受伤的手,颤巍巍地从怀中贴肉的内袋里,掏出一个用上好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巴掌大小、触手坚硬的小卷轴,双手捧着,如同进贡般,递了过去。

李不言接过那卷轴,入手微沉,带着金算盘的体温和一丝汗渍的潮湿。他看也没看,直接放入自己怀中。

然后,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比茶钱和馍钱价值高得多的碎银子,轻轻放在那张唯一还算完好的桌子上,算是茶钱、馍钱,以及打坏桌椅的赔偿。

自始至终,他没有再看金算盘一眼。

他牵着安静等待的“老黄”,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瘦马迈开稳健的步子,踏着官道上厚厚的尘土,继续向北走去。

身影在灼热的空气和飞扬的尘土中,渐渐显得有些模糊,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刀和冷酷果决的处理,只是这荒凉官道上一个短暂而虚幻的梦。

金算盘呆呆地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才长长地、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下来,用袖子不停地擦拭着额头和脖颈上的冷汗,喃喃自语道:“额的亲娘诶……这……这到底是哪路神仙下凡了……还是哪尊杀神转世了……”

旷野的风再次吹过,卷起黄色的尘土,也吹动了茶摊那破旧的旗幡,发出噗啦啦的声响,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永恒不变的荒凉与无情。

前方的路,因为怀中这份意外的、可能牵扯到慕容世家与北莽勾结的“密图”,而变得更加迷雾重重,危机四伏。但李不言握紧了刀柄,眼神依旧平静而坚定。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唯有以手中之刀,斩出一条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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