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像一张厚重的灰网,笼罩在安卡拉以西的平原上。已经是开战的第三天,阳光费力地穿透烟层,在布满弹痕的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照见满地扭曲的箭簇、断裂的枪杆,还有浸透了暗红的泥土。
明军的阵线像一道被雨水泡涨的堤坝,看似摇摇欲坠,却始终没垮。徐达拄着那杆用了十年的长枪,枪杆上的漆皮早已剥落,露出里面细密的木纹,此刻正往下滴着混着泥土的血水。他的左臂被火枪铅弹擦过,伤口用麻布草草裹着,血渍已经发黑,顺着胳膊肘滴在脚边的草叶上。
“将军,神机营的火药不多了。”汤和猫着腰跑过来,头盔歪在一边,护心镜上凹了个小坑,“刚才清点,也就够再齐射三轮。那些铁管子(指神机铳)太费药了,昨天打崩了两根,现在能用的只剩八根。”
徐达往嘴里塞了块干硬的饼子,嚼得太阳穴突突跳。他看向欧盟联军的阵地——那些红白相间的帐篷像一群傲慢的毒蘑菇,杵在半里地外的高地上。荷兰人的青铜炮每隔一刻钟就会轰鸣一次,把炮弹砸在明军阵前的空地上,掀起来的泥块溅得人满脸都是。
“让兄弟们省着点用,”他咽下饼子,声音哑得像磨过沙子,“别对着帐篷打,专轰他们的炮位。荷兰人的炮笨,移动一次得费半个时辰,看准了再放,争取一响换一响。”
汤和刚要走,又被徐达拽住:“告诉朱棣,他的骑兵别往前冲了。昨天他那匹黑马被流弹擦伤,今天让马歇着,人也歇着。欧盟的火枪阵密得像刺猬,冲上去就是送命。”
不远处,朱棣正蹲在战壕里,用一块碎镜片给黑马清理伤口。马脖子上的擦伤不算深,但血流得挺吓人,他用布蘸着清水一点点擦,嘴里还念叨着:“你这畜生,昨天非要逞能,现在知道疼了?等打完这仗,给你换副新鞍子,再给你找匹母马作伴,行了吧?”黑马打了个响鼻,用脑袋蹭他的胳膊,把他的袖子都蹭湿了。
欧盟阵营的帐篷里,霍华德把最后一瓶朗姆酒灌进嘴里,酒液顺着下巴流进领口,凉得他一哆嗦。帐篷中央的桌子上,地图被咖啡渍泡得发皱,蒙莫朗西正用银质圆规在上面比划,圆规尖戳破了纸,在“明军左翼”的位置扎出个小洞。
“西班牙人的长矛阵已经顶到前面了,”蒙莫朗西的声音带着疲惫,他的丝绸袖口沾着泥,再也没了往日的体面,“但明军的藤甲兵太滑头,打一下就缩回去,长矛根本捅不着。刚才派去抄后路的瑞士雇佣兵,又被芦苇荡里的绊马索绊倒了——他们的弓箭手藏在芦苇里,放冷箭的准头比英国长弓手还邪乎!”
阿尔瓦把头盔往桌上一掼,甲片碰撞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邪乎的是他们的将领!”他的脸颊上有道新添的刀伤,是昨天跟朱棣对砍时留下的,“那姓徐的跟狐狸似的,不跟你硬碰,专挑软的捏。我们的炮一响,他就把人缩进战壕;我们的步兵刚往前挪,他的骑兵就从侧翼窜出来袭扰。这哪是打仗,是遛狗!”
德国选帝侯从怀里掏出个小锡壶,往嘴里倒了口酒,又递给霍华德:“再遛下去,我们的粮草就不够了。昨天清点,面包只剩三天的量,葡萄酒早就喝光了,现在连水都得省着用。”
正说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一个西班牙士兵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手里举着个箭杆,箭杆上绑着块布。蒙莫朗西一把扯下来,布上是用炭笔写的字,字迹歪歪扭扭:“想活命,就别往前挪。再动,明天让你们尝尝马粪的味道。”
“岂有此理!”霍华德把布撕得粉碎,“他们的弓箭手敢羞辱我们!”
蒙莫朗西却盯着布片的纤维看了半晌,突然道:“这布是棉的,不是麻布。明军的补给比我们好,至少他们的士兵有棉布用。”他走到帐篷口,望着明军阵地那道若隐若现的灰线,“他们在消耗我们,等我们粮尽,不用打就垮了。”
明军阵地上,李善长正给刘伯温递水囊。刘伯温的长衫被炮火熏得发黄,却仍拿着罗盘在地上画着什么。“东南方的风会持续到后半夜,”他指着罗盘的指针,“荷兰人的炮口对着我们右翼,借着风势,炮弹能多飞两丈。让神机营把铁管子挪到左翼,避开风头。”
李善长点头,又指了指远处躺在担架上的伤兵:“已经抬下去二十多个了,有被火枪打中的,也有被炮弹碎片划伤的。药箱里的金疮药快没了,要不要让后面送点来?”
“不用,”徐达的声音从战壕那头传过来,他正帮一个年轻士兵包扎腿上的伤口,那士兵疼得直抽气,他却下手很稳,“让伙夫多烧点热水,用烈酒泡布条消毒,比金疮药管用。告诉兄弟们,再熬一天,等欧盟的面包吃完了,他们比谁都慌。”
黄昏时分,荷兰人的炮突然不响了。徐达爬到战壕顶上,用刘伯温给他做的竹制望远镜看——欧盟的士兵正围着几辆马车抢什么,看那样子,像是在分最后的干粮。
“他们的粮断了。”徐达笑了,露出满嘴白牙,“汤和,把那桶舍不得喝的茅台拎出来,给兄弟们分了,就当提前庆功。”
汤和刚把酒桶滚过来,欧盟那边突然响起一阵枪声,密集得像爆豆。徐达心里一紧,再看时,只见欧盟的士兵互相推搡着,有人举着火枪朝天放,有人往马背上爬,像是要跑。
“怎么回事?”朱棣也凑了过来,黑马跟在他身后,不安地刨着蹄子。
刘伯温掐指算了算,道:“内讧了。缺粮的军队,就像没了缰绳的马,不撞南墙不会停。”
徐达握紧长枪,枪杆在手里转了个圈:“别松懈!他们越是乱,越可能铤而走险。告诉神机营,子弹上膛,弓箭拉满,只要他们敢冲,就给我打回去!”
夜色像墨汁一样泼下来,把两军阵地都染黑了。欧盟的帐篷里还在吵,隐约能听见摔东西的声音;明军的战壕里,士兵们嚼着干饼,喝着掺了水的茅台,没人说话,但手里的武器都攥得很紧。
胶着的战局像块烧红的铁,谁都不敢松手,生怕一松就被烫得皮开肉绽。可谁都知道,这块铁总有凉透的那一刻,要么是明军把欧盟熬垮,要么是欧盟拼死一搏——只是现在,谁也说不准结局会偏向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