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眼中醉意瞬间消散,枯瘦的手爪如鹰攫食:且慢!他指尖寒气将纸卷凌空摄来,待看清落款印章时,喉间发出怪响,秃笔翁!快来看这《快雪帖》!
梅枝簌簌摇动,一个蓬头垢面的老者如鬼魅般闪现。他夺过字帖时,指尖墨渍竟与纸上墨韵浑然一体:真迹!这转折处的飞白...
做买卖的,重要物件自然是要随身携带自。向问天慌忙去抢,故意让衣襟扯开,露出内衬里更多的字画边角,都是要送去姑苏的货...
秃笔翁突然扣住向问天脉门,墨黑的指甲陷入皮肉:说!哪来的?他袖中秃笔已抵住向问天咽喉,笔尖渗出的墨汁带着腥臭。
前年西域商队带来的。向问天假意吃痛,袖中暗器却对准了黑白子后心,还有张旭的《肚痛帖》...咳咳...在客栈...
秃笔翁闻言松手,枯黄的脸上泛起病态潮红。他急不可耐地扯着黑白子衣袖:走!去他们客栈!
秃笔翁的秃笔突然停在半空,墨汁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片狰狞的黑色。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瞪大:不对...我们出不得这梅庄...
枯瘦如鹰爪的手突然转向,一把扣住令狐冲的咽喉。令狐冲佯装醉态的身体被提离地面,脖颈处立即浮现五道青紫指痕。
秃笔翁的唾沫星子喷在向问天脸上,带着陈年墨汁的腐臭味,去把《肚痛帖》取来!这小子留作人质!
令狐冲在钳制中剧烈咳嗽,嘴角渗出混着酒气的血沫。
黑白子醉眼微眯,指尖在石桌上轻叩,冰霜随着节奏蔓延:三弟何必动怒?这位小友...
闭嘴!秃笔翁厉声打断,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支赤红判官笔,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冲着...话到此处突然噤声,笔尖却已抵住令狐冲眉心,渗出一点猩红。
向问天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面上:小的这就去取!求前辈莫伤舍弟性命!
刘正风突然上前一步,腰间折扇地展开:且慢!扇面上新题的《兰亭集序》临摹让秃笔翁瞳孔骤缩,这《肚痛帖》需用特殊匣子盛放,不如让...
都别动!秃笔翁判官笔一挥,在令狐冲脸上划出血线,你一个人去!他指向向问天,两个时辰不回,就等着收尸!
令狐冲突然剧烈挣扎,袖中暗藏的短剑滑出半寸。
老实点!秃笔翁加重力道,令狐冲顿时面色紫胀。
黑白子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快雪帖》,突然笑道:不如先让这位小友尝尝新酿的墨魂醉他指尖一挑,案上墨汁竟与酒液交融,凝成漆黑的冰晶。
向问天匆匆离去后,庭院内一时剑拔弩张。秃笔翁的判官笔仍抵在令狐冲咽喉处,笔尖墨汁已凝结成冰。
前辈...令狐冲哑着嗓子开口,嘴角血沫滴落在秃笔翁袖口,可否让在下...咳咳...尝一口这墨魂醉
秃笔翁充耳不闻,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快雪帖》,指甲几乎要嵌入纸中。他口中念念有词:这笔势...这笔势...
黑白子摇头轻叹,袖中飞出一缕寒气,将石桌上的酒液凝成冰盏:诸位见谅。秃兄痴迷书法,见到名家真迹便...话未说完,秃笔翁突然暴起,判官笔在空中划出凌厉的轨迹:
闭嘴!你们懂什么!他双目赤红,笔锋直指刘正风,这《快雪帖》的钩摹之法,分明是...
刘正风折扇地展开,恰好挡住袭来的墨点:前辈息怒。在下早年也曾临摹过...
你也配提临摹?秃笔翁狂怒之下,竟用判官笔在青石板上刻起字来。石屑纷飞中,他枯草般的头发根根竖起,王右军的转笔要诀,你们这些俗人...
黑白子突然并指如剑,一道寒气打入秃笔翁后颈。老人身形一晃,手中判官笔落地:来人,送三弟回房歇息。
两名哑仆上前搀扶时,秃笔翁仍死死攥着《快雪帖》,口中不住呢喃:不对...这笔势...是假的...不对...
突然,秃笔翁震开两个仆人,判官笔蘸着酒液在空中狂舞,墨汁与酒香混作一团。起初只是寻常的临摹架势,渐渐地,笔锋竟带出森然剑气——
骤字回锋!秃笔翁一声厉喝,判官笔突然刺向虚空。笔尖墨滴凝成冰针,将三丈外的梅枝齐齐斩断。墨香与梅香在剑气中激荡,竟在半空凝出《肚痛帖》的残影。
令狐冲手中酒杯地碎裂。刘正风折扇坠地,扇骨上镶嵌的暗器竟被无形剑气震得嗡嗡作响。
好一个腹痛如绞秃笔翁狂笑着变招,判官笔横扫如刀。酒坛应声而裂,飞溅的酒液被他笔锋一带,化作漫天墨雨。每一滴都带着刺骨剑气,将地面青石凿出蜂窝般的孔洞。
黑白子手中棋子裂成齑粉。他猛地拍案而起:三弟!你...
闭嘴!秃笔翁反手一笔点向自己眉心,墨汁顺着皱纹渗入皮肉。他忽然安静下来,盯着向问天的眼神如刀似剑:这字帖...从哪得来?
庭院里落针可闻。梅枝上的冰晶簌簌坠落,在夕阳下折射出妖异的紫光。令狐冲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已全是冷汗。
### 大漠孤烟剑
西域三十六国的商队,三年前在敦煌...向问天话音未落,秃笔翁的判官笔已如毒蛇吐信般刺向他咽喉。墨汁在半空凝成冰锥,带着刺骨寒意。
放屁!秃笔翁须发皆张,这字帖上的字转笔,分明是...
一道灰影突然横插进来。从不弃腰间缠布的长剑地出鞘,剑身竟呈诡异的弧形,如新月般斩向判官笔。剑锋过处,空气发出沙暴般的呜咽声——正是西域大漠孤烟剑的起手式孤烟直。
笔剑相击,火星四溅。秃笔翁被震退三步,判官笔上凝结的墨晶碎落一地。他眯起昏花老眼:这是...楼兰的弯月剑法?
从不弃不答,剑势陡然一变。弧形长剑如沙丘起伏,在空中划出连绵的波浪纹路——瀚海阑干。剑风卷起地上落叶,竟在身前形成小型旋风,将秃笔翁逼退至梅树下。
秃笔翁狂笑,判官笔蘸着树皮渗出的汁液,在虚空写下个字。墨迹未干,已化作数十道黑芒激射而出。
从不弃剑走偏锋,弧形剑身突然如灵蛇般扭曲,使出一式长河落日。剑锋画出的圆弧恰好将黑芒尽数兜住,墨汁溅在剑身上,竟发出烙铁入水般的声。
第二式!秃笔翁判官笔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自行书写《肚痛帖》中的字。每一笔画都化作实体剑气,从四面八方绞向从不弃。
灰衣剑客突然矮身,长剑贴地横扫——大漠飞沙。弧形剑锋激起满地碎石,每一颗都带着螺旋气劲,将墨字剑气一一击碎。碎石去势不减,将梅树树干击出蜂窝般的孔洞。
黑白子手中的冰盏地裂开。他看出这不似中原任何门派的路数:那弧形剑每次挥动都带着诡异的双重力道,先吸后吐,如沙漠中的热浪变幻无常。
第三式!从不弃突然旋身,长剑脱手飞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螺旋轨迹——孤烟绕。剑锋所过之处,竟将秃笔翁的衣袍割出七道口子,却未伤及皮肉分毫。
秃笔翁怔怔地看着自己飘落的衣角。忽然,他狂笑着拍打膝盖:好!好一个西域剑法!
就在这时,秃笔翁的放声大笑好像触动了什么气机,判官笔突然迸裂,露出藏在笔管中的细剑。剑身薄如蝉翼,在夕阳下泛着幽蓝的光:小辈,且看老夫的墨剑三绝
细剑如灵蛇吐信,在空中写下一个字。八道墨痕化作实质剑气,竟暗合永字八法,封死从不弃所有退路。
从不弃突然弃剑于地,从腰间抽出一条银光闪闪的软剑。剑身抖动间,宛如天山雪莲绽放——正是西域雪莲剑法的起手式冰峰初绽。
叮叮叮——
软剑如银蛇狂舞,将八道墨字剑气尽数点碎。剑锋过处,寒气凝结成朵朵冰莲,悬浮在空中久久不散。
第一式·雪莲映日!
软剑突然绷直,剑尖绽放出刺目寒光。秃笔翁急忙以剑代笔,在空中写了个字防御。却不料软剑中途突然软化,如灵蛇般绕过防御,直取其手腕要穴。
秃笔翁暴喝一声,细剑突然折断,从断口处喷出浓墨。墨汁在空中凝成字,将软剑牢牢缠住。
从不弃手腕一抖,软剑突然螺旋上升,使出雪莲怒放。剑身每转一圈,就多分化出一道剑影。转眼间,七朵剑莲同时绽放,将墨字绞得粉碎。
第二式·雪莲千叠!
七道剑影合而为一,带着刺骨寒气直刺秃笔翁心口。秃笔翁仓促间以断剑格挡,却被剑上的寒意冻僵了半边身子。
就在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一道青影闪过。的一声,一支画笔架住了软剑。丹青生不知何时已站在两人之间,手中画笔滴着靛青颜料。
两位且住。他画笔轻转,颜料在空中绘出朵朵青莲,将残余剑气尽数消弭,这《肚痛帖》既已验明正身,何必再动干戈?
黑白子适时拍开一坛新酒,醇香瞬间冲淡了场中杀气:四弟来得正好。这位西域剑客的雪莲剑法,倒与你收藏的那幅《天山雪莲图》颇有相通之处。
丹青生目光一亮,画笔在从不弃软剑上一勾一挑:妙哉!这剑路走势,确实与当年天山老人...他突然住口,意味深长地看向黑白子。
秃笔翁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出手。他弯腰拾起《肚痛帖》,突然盯着某个字迹出神:这笔势...莫非...
黑白子趁机举杯:今日得遇知音,当浮一大白!他袖中暗运内力,将酒坛凌空推向从不弃,这位壮士的西域剑法,让老夫大开眼界。
向问天连忙上前打圆场,假须都笑歪了半边:误会,都是误会!
向问天上前一步,将紫檀木匣恭敬地推向秃笔翁:前辈既如此痴迷书法,这两幅真迹便赠予梅庄。他眼角泛红,声音哽咽,权当谢过诸位让我这苦命弟弟尝到寒潭香的恩情。
木匣开启的瞬间,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与张旭的《肚痛帖》在夕阳下交相辉映。秃笔翁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抚过纸面,忽然老泪纵横:真迹...都是真迹啊!
丹青生执笔的手微微一顿,靛青颜料滴落在石桌上,绽开一朵妖异的花。他若有所思地望向令狐冲:这位小兄弟的病症...
四股真气冲撞经脉,活不过满月。黑白子接过话头。
向问天趁机举杯:商队明日便要启程去姑苏。酒液在杯中晃出涟漪,今日得遇知音,当痛饮三百杯!
酒过三巡,丹青生借着斟酒的动作,在黑白子耳边低语:二哥,那灰衣人的剑法...
天山雪莲剑,当年西域名宿天山老人的绝学。黑白子以酒化冰,在桌面写下密语,命不久矣的症状做不得假,王右军的真迹更非寻常人能得。
秃笔翁突然拍案大笑,墨汁溅在《肚痛帖》上竟自行游走成新字:妙!这字里的剑意...他醉眼朦胧地指向从不弃,与你的西域剑法同源!
丹青生画笔轻勾,在虚空绘出几道轨迹:三哥说得不错。这位壮士的孤烟绕,与天山老人墓志铭上的剑痕如出一辙。
黑白子眼中最后一丝疑虑终于消散。他亲自为众人斟满寒潭香,冰晶在杯沿凝成梅枝形状:明日商队启程前,不妨再来品一品梅庄的冰魄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