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秋去冬来,青岚宗群山覆上了一层皑皑白雪,银装素裹,别有一番静谧韵味。悬剑峰顶的平台上,积雪被清扫出一片空地,陆平与冷瑶光对坐于石桌旁,中间摆着一副残局。
是冷瑶光带来的“星罗棋局”,一种流传于修真界、以神念推演、模拟阵法变化的弈戏,极耗心神。冷瑶光执白,落子如飞,攻势凌厉,剑意隐含其中,试图以快打慢,扰乱陆平布局。陆平执黑,落子却是不疾不徐,每一步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混沌元力在识海中缓缓流转,推演着无数种可能,总能在看似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以包容化解凌厉。
棋局至中盘,冷瑶光一条“大龙”被陆平以精妙的“混沌归元”之势隐隐围住,陷入苦思,清冷的眉宇间少见地染上一丝焦躁。她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拿旁边的茶杯,指尖却因长时间凝聚神念而微微发颤。
一只温暖的手掌先她一步,稳稳地端起那杯尚有余温的灵茶,递到她面前。
冷瑶光微微一怔,抬眸,对上陆平平静温和的目光。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茶杯又往前送了送。她沉默地接过,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的手指,一股微不可察的电流仿佛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让她心跳漏了一拍。她迅速低头,借喝茶掩饰瞬间的失态。
“我输了。”半晌,她放下茶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耳根那抹未褪的红晕却出卖了她。
陆平微微一笑,开始收拾棋子:“瑶光师姐的棋路如剑,锋芒毕露,只是有时过于追求一击制胜,反而容易忽略全局的细微变化。”
“受教了。”冷瑶光看着他收拾棋子的修长手指,忽然问道,“你与木师妹,也常这般对弈么?”
话一出口,她便有些后悔,这问题显得过于唐突和……在意。她立刻移开视线,望向远处雪覆的山峦,故作淡然。
陆平收拾棋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了看她故作平静的侧脸,心中了然,语气依旧平和:“木师妹精于药理,性子活泼,更喜研究些新奇丹方,对此道涉猎不深。”
他没有过多解释,但一句“涉猎不深”已然划清了界限。冷瑶光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心中那点莫名的滞涩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快。
这一日,陆平应火炼之邀,前往器堂观摩一场炼器小比。冷瑶光听闻,也一同前往。她虽不修器道,但对能量运转和材料特性亦有独到见解。
器堂内热火朝天,中央巨大的炼器炉旁,数名弟子正在全力炼制自己的作品。火炼作为裁判之一,见到陆平二人,热情地迎了上来。
“陆师弟,冷师妹,你们来得正好!快来看看,这次小比可是出了几件不错的精品!”火炼嗓门洪亮,指着场中一柄即将成型的火焰长刀,“你看那‘流火刃’,对火候的掌控,对‘赤炎铁’灵性的引导,已是登堂入室!”
陆平凝神望去,只见那弟子操控着地火,小心翼翼地锤炼着刀身,每一次锤击都带着独特的韵律,引导着赤炎铁内的火灵之力均匀分布。他微微点头:“确实不错,火灵之力活泼而不暴烈,可见掌控力不俗。”
冷瑶光却微微蹙眉,指向刀身与刀柄连接处的一个细微符文:“此处‘聚灵纹’的刻画,似乎过于追求流畅,反而弱了三分稳固,长久使用,恐有灵能逸散之险。”
火炼闻言,仔细一看,抚掌赞叹:“冷师妹慧眼!一语中的!炼器之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啊!”
就在这时,场中异变突生!那名炼制流火刃的弟子似乎因为过于紧张,地火操控出现了一丝偏差,炉火猛地一窜,眼看就要失控,将那即将成型的长刀烧毁!
那弟子脸色煞白,手足无措。
电光火石间,陆平并指如剑,隔空一点!一缕极其细微、色泽灰蒙中带着点点星辉的元力,如同拥有灵性般,精准地射入躁动的炉火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变化,那狂暴的炉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抚平,瞬间变得温顺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凝练、稳定!而长刀在温顺的火焰包裹下,顺利完成了最后的淬炼,刀身嗡鸣,流光溢彩,品质竟比预期更胜一筹!
全场寂静!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陆平。隔空控火,而且如此举重若轻,化暴戾为温和,这需要对火焰本质何等惊人的理解与控制力?!
火炼更是瞪大了眼睛,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陆平:“陆师弟……你,你这是什么手段?竟能如此精准地调和炉火暴气?!”
陆平收回手指,神色如常:“偶有所悟,对能量平衡略有心得罢了。”他并未明言这是初步融合了星辰净化之意的星混沌气的妙用。
冷瑶光站在他身侧,看着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清冷的眸中异彩连连。她越来越觉得,身边这个男子,如同一个无尽的宝藏,每一次接触,都能带来新的惊喜。
平静的日子被一则密报打破。
深夜,云宸长老悄然来到悬剑峰,神色凝重。
“平儿,瑶光。”他布下隔音结界,沉声道,“刚接到潜伏在七煞门附近的暗桩拼死传回的消息,七煞门少主厉血阳,已于三日前秘密出关!”
陆平和冷瑶光神色一凛。
“他修为如何?”陆平问道。
“具体境界不明,但据传其出关之时,煞气冲霄,引动百里异象,其实力恐怕已远超普通神藏后期,极可能已触摸到了……金丹门槛!”云宸长老语气沉重。
触摸金丹门槛!这意味着厉血阳的实力,已然凌驾于沐清风之上,成为了年轻一代当之无愧的第一人!而他与陆平、冷瑶光之间的仇怨,几乎不可化解。
“此外,”云宸长老继续道,“消息还提及,七煞门与黑苗部落似乎在共同炼制某种邪阵,需要大量生灵精魂和特定的天地灵物作为祭品。之前东玄域各地的修士失踪案,恐怕就与此有关。他们的目标,绝不仅仅是我青岚宗,所图甚大!”
洞府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压抑。厉血阳的突破,邪阵的炼制,无一不预示着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宗门有何对策?”冷瑶光握紧了冰魄剑,指尖发白。
“宗主已联合几位闭关的太上长老,全力推演对方邪阵的根脚和破解之法。同时,已向天剑门、流云宗等盟友发出最高级别的预警。但对方在暗,我们在明,形势不容乐观。”云宸长老看向陆平二人,“你们二人,是七煞门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近期若无必要,绝不可离开宗门大阵范围。抓紧一切时间,提升实力!”
云宸长老离去后,洞府内一片沉寂。
窗外,雪花无声飘落,覆盖了群山,也仿佛掩盖了潜藏在暗处的无尽杀机。
“看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陆平望着窗外的雪夜,目光深邃,体内混沌道种似乎感应到主人的心绪,缓缓加速旋转,散发出更加幽深的气息。他感觉到,神藏后期的瓶颈,已在隐隐松动。
冷瑶光走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冰魄剑发出细微的清鸣:“无论风雨多大,我与你一同面对。”
雪落无声,但两人都能听到,远方天际隐隐传来的、沉闷的雷音。风暴,真的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