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掠过山梁,带着矿洞深处飘来的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皮肤。下方山坳中,废弃矿洞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口,几点昏黄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映照着巡逻守卫模糊而警惕的身影。空气仿佛凝固着杀机。
熙雨将昏迷的陆平小心地藏在一处背风、被茂密灌木和乱石遮掩的天然浅坑里。她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内衬布条,蘸着冰冷的溪水,仔细地擦拭着他脸上和伤口附近的污迹,露出那张因失血和邪毒而异常苍白、却依旧棱角分明的脸。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右臂被“化藤散”压制的毒素区域,在昏暗的光线下隐隐透着一丝不祥的暗红光泽。
“师弟…等我…”熙雨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指尖拂过他紧蹙的眉峰,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她从药囊里取出最后一颗“九转护心丹”,小心地塞进陆平口中,助他咽下。这霸道丹药能在关键时刻吊住他一线生机。又将剩余的所有“化藤散”和几枚淬了强效解毒药的银针,放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小荷,”她转向紧紧依偎在陆平身边、冻得嘴唇发紫却强忍着不哭的小女孩,“姐姐要去下面救你爹娘,还有找救陆平哥哥的药。你在这里,藏好,无论如何都不要出声,不要出来!除非是姐姐或者陆平哥哥叫你,明白吗?”她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荷用力点头,大眼睛里满是恐惧,却异常坚定:“我…我明白!熙雨姐姐,你…你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回来!”
熙雨摸了摸小荷的头,将身上那件破旧却相对干燥的外衣脱下,裹在小荷身上。她自己则只穿着单薄的、染血的中衣。寒意瞬间侵袭,却让她因失血而昏沉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她最后看了一眼藏身处,深吸一口气,转身,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向山下矿洞潜去。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她避开入口处巡逻的守卫(两名灰袍人装扮,眼神阴鸷),凭借着敏锐的感知和对地形的观察,绕到矿洞侧面一处坍塌形成的陡坡。坡下乱石嶙峋,紧邻着一间看似堆放杂物的破败木屋。
空气中那股甜腻血腥的邪恶气息在这里更加浓郁,几乎令人窒息。隐约的、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声,断断续续地从矿洞深处传来,如同地狱的挽歌。
熙雨伏在冰冷的岩石后,凝神观察。木屋后面,一个灰袍守卫正背对着她,对着墙角小解。机会!
她如同捕食的猎豹,瞬间爆发!速度提升到极致,带起一阵微风!在守卫系裤带的瞬间,她已无声无息地贴近其后背!左手如电,捂住其口鼻!右手淬毒的银针精准无比地刺入其后颈“风府穴”!
守卫身体猛地一僵,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倒下,瞬间毙命!熙雨迅速将其拖入阴影,剥下他的灰袍和面具。灰袍宽大,勉强能遮住她染血的中衣和身形,面具则能掩盖她过于清秀的容颜。
她迅速换上灰袍,戴上面具,将守卫的尸体塞进一堆杂物下。一股浓烈的汗臭和劣质烟草味从灰袍上传来,让她几欲作呕,却只能强忍。
伪装完成!她定了定神,模仿着守卫的步伐和姿态,低着头,尽量自然地走向矿洞那幽深的入口。入口处,另外两名守卫正百无聊赖地站着,看到她(他)过来,其中一个随意地点了点头,并未起疑。
“妈的,这鬼地方,又冷又臭!”一个守卫抱怨道。
“少废话,看好门!使者大人说了,今晚是关键,谁出纰漏,扔血藤池里当肥料!”另一个守卫警惕地扫视着黑暗。
熙雨心中一凛,不敢搭话,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地走进矿洞。
洞内景象,瞬间让她头皮发麻!
矿洞内部远比外面看起来庞大深邃。巨大的天然溶洞被人工开凿过,形成数条岔路。洞壁上插着稀疏的火把,光线昏暗摇曳,将嶙峋的怪石投射出狰狞的鬼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甜腻腥臭,混合着硫磺、草药和…腐烂的味道!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洞壁上、地面上、甚至支撑矿洞的木架上,爬满了无数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虬结盘绕的藤蔓!这些藤蔓如同活物,表面覆盖着一层粘稠的、散发着微弱暗红光泽的液体,缓慢地蠕动着!它们深深扎入岩缝和地面,汲取着养分。血髓枯藤! 而且数量如此之多!
洞内深处,传来更加清晰、也更加凄惨的呻吟和呜咽声。熙雨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和内心的震撼,低着头,沿着主通道向深处走去。
沿途,她看到了更多的景象:
*一些巨大的、生锈的铁笼子,如同她在锦华园厢房里见过的那样,里面蜷缩着一些衣衫褴褛、眼神空洞绝望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大多骨瘦如柴,身上布满青黑色的瘀斑和溃烂的伤口,显然是被长期灌药和折磨的结果!这些人,就是所谓的“药引”和“圣种”候选者!小荷的父母,很可能就在其中!
一些稍小的石室,门口有守卫把守,里面传出浓烈的药味和痛苦的嘶吼,像是进行灌药或试验的地方。
洞壁上,一些被血藤缠绕得特别密集的区域,地面上散落着森森白骨!有些白骨上还残留着未被啃噬干净的皮肉,散发着恶臭!显然是被血藤彻底吸干、沦为“肥料”的失败者!
人间地狱!真正的魔窟!
熙雨的心在滴血,怒火在胸腔中燃烧!但她强迫自己冷静,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残指”和“圣种之血”!
她注意到,最深处的呻吟声似乎是从一个方向传来,而且那里的血腥味和邪异气息最为浓烈!她循着声音和气息,拐进一条守卫相对较少的岔路。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发灼热粘稠。洞壁上爬满的血藤更加粗壮,蠕动的幅度也更大,藤蔓上甚至能看到微微鼓起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瘤节!暗红色的粘液滴落在地面,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
终于,她来到了通道的尽头。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如同胃袋般的天然洞窟!洞窟中央,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翻滚着暗红色粘稠液体的——血池!池中不断冒出粘稠的气泡,散发出浓郁到极致的甜腻血腥气和灼热的高温!无数粗壮的血藤从池中蔓延出来,如同血管网络般爬满了整个洞窟的墙壁和穹顶!暗红色的光芒从池水和藤蔓上散发出来,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妖异!
血池边缘,矗立着几个巨大的、半人高的石瓮。石瓮里浸泡着几个赤身裸体的人!他们被藤蔓紧紧缠绕,只露出头部,脸上表情扭曲到极致,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他们的身体在粘稠的血水中,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红色,皮肤下仿佛有东西在蠕动!这就是正在进行的“圣种”培育!
而在血池旁,一个身影正背对着熙雨,负手而立。
那人身形瘦高,穿着一件比普通灰袍更加精致、绣着诡异血色藤蔓纹路的袍服。他左手自然垂落,袖口处,赫然缺了一根小指!
“残指”!
他正专注地看着血池中一个石瓮,瓮中浸泡着一个体格异常健硕、痛苦嘶吼却依旧挣扎得最为激烈的壮汉,眼中闪烁着狂热和期待的光芒:“快了…快了…这具‘兵胚’底子极好,承受力远超常人!只要熬过今夜子时的‘融藤入髓’…我就能为老祖培育出新的‘战种’!嘿嘿嘿…”
阴冷的笑声在灼热的洞窟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一个灰袍守卫匆匆从通道跑进来,在“残指”身后恭敬地行礼,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使者大人!刘扒皮那边传来急报!说…说平阳城出了变故!那对男女逃脱了!还…还杀了我们派去的两名‘血卫’!他…他提醒大人小心,目标可能…可能逃往我们这边!”
“什么?!”残指猛地转身!面具下露出的眼睛(根据之前暴露,疤痕脸)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寒芒和惊怒!“废物!刘扒皮这个废物!连两个受伤的小辈都解决不了!还折损我两名血卫?!”
他目光如电,瞬间扫过洞窟内所有守卫,自然也扫到了刚刚进来、站在角落阴影里的熙雨!
熙雨心中一紧,立刻低下头,尽量让自己的气息融入周围守卫的浑浊之中。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和怀疑。
“传令下去!”残指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矿洞内外,所有岗哨,加强戒备!启动所有陷阱机关!任何可疑之人,格杀勿论!特别是…”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血池,最后停留在那个挣扎最激烈的“兵胚”身上,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兴奋,“…看好我的‘战种’!子时将至,不容有失!”
他顿了顿,冰冷的目光扫过洞内所有守卫,包括熙雨:“你!还有你!去入口处增援!给我盯死了!”
他随意点了两个守卫,其中一人,正指向了熙雨!
熙雨心中警铃大作!被点名去入口,意味着要离开核心区域,而且入口守卫众多,更容易暴露!她必须想办法留下!
然而,就在她心思急转,思考对策的瞬间——
一股极其细微、却无法完全掩盖的、属于她小腹伤口的新鲜血腥味,在这充斥着陈腐血腥和甜腻气息的灼热洞窟中,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被感官异常敏锐的“残指”捕捉到了!
残指那双充满戾气和疤痕的眼睛,猛地锁定在熙雨身上!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等等…你身上…怎么会有新鲜的血腥味?”
整个灼热妖异的洞窟,瞬间被一股冻结灵魂的杀机所笼罩!所有守卫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熙雨!
身份,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