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天牢高窗上锈蚀的铁栏,在潮湿的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清辞站在牢门外,静静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沈若薇。
不过一夜之间,这位曾经娇柔动人的镇国公府二小姐已判若两人。素白衣裙沾满污渍,发髻散乱,那张总是挂着无辜神情的脸上此刻只剩麻木。
“姐姐是来看我笑话的?”沈若薇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沈清辞示意狱卒打开牢门,独自走了进去。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绣银竹纹的劲装,长发高高束起,显得格外利落。
“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她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沈若薇猛地站起身,踉跄着扑过来:“你凭什么?沈清辞,你不过是个仗着摄政王势利的...”
话音戛然而止。
沈清辞单手扣住她咽喉,力道恰到好处地让她无法发声,却不至窒息。
“这一下,是为我母亲。”她凑近沈若薇耳边,声音冷得像冰,“你和你娘在她汤药里下毒时,可曾想过今日?”
沈若薇惊恐地瞪大眼睛,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分毫。
沈清辞松开手,任她跌坐在地剧烈咳嗽。
“咳咳...你...你没有证据...”
“需要证据吗?”沈清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重生一次,我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仇,不必经过官府。”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塞子,浓郁的苦杏仁味在牢房中弥漫开来。
沈若薇脸色骤变:“你敢!这里是天牢,你私自用刑...”
“谁说我要用刑?”沈清辞轻笑,“我只是来送一程即将的妹妹罢了。”
牢房外的阴影里,夜君离静静立在那里,玄色衣袍几乎与暗处融为一体。他没有干涉,只是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扰。
这是她应得的复仇时刻。
沈若薇看着步步逼近的沈清辞,终于慌了神:“等等!姐姐,我知道错了!是我不该嫉妒你,不该听信萧煜的蛊惑...求你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
“姐妹?”沈清辞停下脚步,眸中闪过一丝讥诮,“前世你把我推下枯井时,可曾想过姐妹之情?你让萧煜把我送进天牢时,可曾念过半分血缘?”
她俯身,掐住沈若薇的下颌:“这一世,我给过你机会。及笄礼那次,赏花宴那次,甚至昨日在宫中...我一次次放过你,可你呢?”
沈若薇被她眼中的杀意慑住,浑身发抖:“我...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你生来就是嫡女,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
“所以就要毁了我?毁了整个镇国公府?”沈清辞松开手,直起身,“沈若薇,你的不甘心,不该用别人的性命来填补。”
她将瓷瓶倾斜,透明的液体缓缓流出,在石板上腐蚀出细小的泡沫。
“这是北戎的断肠散,与你昨日想用来害我的毒药同出一源。”她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沈若薇绝望地向后缩去,直到背脊抵上冰冷的石墙,再无退路。
“不...不要...”她涕泪纵横,“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摄政王的身世!他母亲其实是...”
“前朝公主,我知道。”沈清辞平静地打断她,“他早就告诉我了。”
沈若薇彻底呆住,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丝生机。
牢房外,夜君离微微挑眉,眼中掠过一丝笑意。他没想到沈清辞会如此坦然地说出这个秘密,更没想到她竟这般信任他。
“还有什么遗言吗?”沈清辞问。
沈若薇瘫软在地,良久,忽然低低笑起来:“沈清辞,你赢了...可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一世依旧不得善终!诅咒你重视的人都会因你而死!就像前世一样...”
沈清辞眸光一凛,手中突然多了一把匕首。匕首很短,刃身泛着幽蓝的光,正是昨日从沈若薇袖中搜出的那支淬毒吹箭改制而成。
“这一刀,为了前世惨死的我。”
刀光闪过,沈若薇左肩瞬间渗出血迹。她惨叫一声,惊恐地看着伤口处迅速蔓延的青色。
“这一刀,为了被你害死的母亲。”
右肩再中一刀,沈若薇已痛得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沈清辞蹲下身,与她平视:“最后一刀,为了险些覆灭的镇国公府。”
匕首抵上心口,却没有立即刺入。
“知道为什么重生后我一直在练武吗?”她轻声问,不等回答便自顾自说下去,“就是为了这一天,能亲手了结你们,而不必假手他人。”
沈若薇瞳孔放大,眼睁睁看着匕首一点点没入胸膛。剧痛袭来,却比不上心中的恐惧。
“放心,这毒不会立刻要了你的命。”沈清辞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会清醒地感受生命一点点流逝,就像前世的我一样。”
她拔出匕首,站起身,看着沈若薇在血泊中抽搐。
“永别了,妹妹。”
转身走出牢房时,沈清辞脚步微顿,却没有回头。狱卒恭敬地锁上门,隔绝了里面逐渐微弱的呻吟。
夜君离从暗处走出,递上一方素白手帕。
“擦擦手。”他语气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沈清辞接过手帕,仔细擦拭指尖并不存在的血迹。她的手很稳,眼神也很平静,仿佛刚才了结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前世的噩梦。
“王爷不觉得我残忍?”她突然问。
夜君离看着窗外渐高的日头,淡淡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我十岁时就懂了。”
他转向她,目光深邃:“更何况,这是她应得的。”
沈清辞微微颔首,将染毒的手帕丢入一旁的火盆。火焰腾起,瞬间吞噬了素白绸缎。
“柳姨娘那边...”
“已经控制住了。”夜君离道,“镇国公亲自下的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沈清辞有些意外:“父亲他...”
“他昨夜审问了柳姨娘身边的嬷嬷,得知了不少往事。”夜君离语气平静,“包括你母亲真正的死因。”
原来如此。沈清辞闭了闭眼,心中五味杂陈。前世到死都没能揭开的真相,这一世终于大白于天下。
二人并肩走出天牢,外面阳光正好,刺得人睁不开眼。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夜君离问。
沈清辞望着远处镇国公府的方向,轻声道:“清理门户,重整家风。”
顿了顿,她转头看他:“王爷之前说的那个预言...”
“等你处理完家事。”夜君离罕见地露出一丝微笑,“来王府,我慢慢说给你听。”
他抬手,一枚熟悉的玉佩从他掌心垂下,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个,还是你先保管。”
沈清辞接过玉佩,指尖不经意擦过他掌心,两人都是一顿。
“好。”她将玉佩小心收好,“三日后,我去王府拜访。”
宫墙下的马车早已等候多时。临上车前,沈清辞最后回望了一眼阴森的天牢大门。
前世今生的恩怨,至此终于了结。而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马车驶离时,她没有注意到远处角楼上一闪而过的黑影。那黑影默默注视着马车远去,方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宫墙深处。
北戎的棋子,从来都不止明面上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