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里,血髓引的寒意仿佛渗透进杨清妮的骨髓。
张奎瘫软在铁椅上,昏死过去,最后吐露的碎片信息却沉甸甸压在心头——乌尔汗狼主、诡异的“种子”、赵无极书房暗格里的通敌信,以及针对她和浩然的嫁祸阴谋。
这潭水比她预想的更深更浊、 杨清妮枯瘦的手指缓缓收拢,将那块暗红不祥的血髓引晶体紧紧攥在掌心。
冰冷的棱角硌着皮肤带来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昏死的张奎已无价值、但危机迫在眉睫。
“影卫队长!”杨清妮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属下在!”一直守在门外的影卫队长应声推门而入,身形挺拔,目光锐利。
“此人,”杨清妮用眼神示意瘫软的张奎。
“严加看管留一口气,他交代的东西、你亲自记录,一字不漏。另外立刻抽调人手、加强府内各处警戒,尤其是世子院落和主院,暗哨加倍。府外所有眼线,给我盯死丞相府和北蛮使团驻地,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遵命!”影卫队长毫不迟疑,立刻执行命令,两名影卫迅速进入密室将张奎拖走。
密室门再次合上只剩下杨清妮和李婉儿,琉璃灯的光芒映着杨清妮沟壑纵横却异常坚毅的脸庞。
“老太君,”李婉儿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忧惧,“那张奎说的通敌信…在赵相书房暗格…还有那‘种子’和乌尔汗狼主…我们…”
“信,是关键。”杨清妮打断她,浑浊的老眼深处寒光凝聚。
“张奎临崩溃前吐露,赵无极书房暗格藏有他与北蛮勾结的实证。这封信,是撕开他伪装的利器,也是证明我吴家清白、阻止他们嫁祸的关键。”
摊开手掌、血髓引静静躺着,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这东西,赵无极和乌尔汗费尽心机,必有大用。它留在府中,就是个祸端。但眼下,信更重要。”
李婉儿心头一紧:“您是想…” “我亲自去取。”
杨清妮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老太君!不可!”李婉儿失声惊呼,脸色瞬间白了。
“赵无极书房守卫何等森严!他本人就是武王巅峰的高手,府中暗哨遍布,更有他豢养的死士!您…您年事已高,万一…”
“正因为守卫森严,才必须我去。”杨清妮站起身,枯瘦的身躯在这一刻却显得无比挺拔,一股久经沙场、沉淀在骨子里的杀伐之气隐隐透出。
“寻常影卫潜入,九死一生,未必能得手。我虽气血衰败,但境界尚在,对赵无极府邸的格局也并非全然陌生。更重要的是,只有我,能在最短时间内判断那封信的真伪与价值。”
她看向李婉儿,眼神锐利,“张奎提到北蛮近期会有大动作配合赵无极在朝中发难、嫁祸于我和浩然,时间不等人、婉儿,这封信、是破局的第一步,也可能是唯一一步。必须在他们发动之前,拿到手!”
李婉儿看着杨清妮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决心,所有劝阻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深知老太君的性子,一旦认定万难更改,用力咬了咬下唇,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那…婉儿能做些什么、请太君吩咐!”
“你留下。”杨清妮语速极快。
“我离开后府中一切由你暂代,影卫队长会听你调遣、紧闭府门,对外宣称我身体不适、谢绝一切访客,若有人强行闯入,特别是宫里的人或赵无极的人,立刻启动府内最高防御,必要时、可动用‘惊蛰’示警,记住、在我回来之前,无论发生什么,守住府邸,护住浩然!”
“惊蛰”是镇国公府最高级别的警报机关,一旦启动,声震全城。
李婉儿心头沉甸甸的,用力点头:“婉儿明白!定不负太君所托!您…您千万小心!”
杨清妮不再多言,将血髓引小心收入一个特制的隔绝气息的玉盒贴身藏好,走到密室角落,按下机关,墙壁无声滑开一道缝隙,露出一条通往府邸深处的密道入口。
回头最后看了李婉儿一眼、那眼神沉静如渊,带着托付一切的重量,随即身影一闪,没入黑暗之中。
夜色浓重,如同一块巨大的墨色绒布,将整座帝京笼罩。
丞相府邸的轮廓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森严,高墙深院,飞檐斗拱,处处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威势与压抑。
杨清妮并未走大门,甚至没有靠近任何有守卫的侧门或角门,如同最老练的斥候,凭借着对帝都权贵府邸布局的熟悉和对阴影的极致利用,悄无声息地绕到丞相府后花园一处偏僻的角落。
这里靠近下人居住的杂院、墙角处有一段废弃的排水暗渠入口,年久失修被茂密的藤蔓覆盖,早已被人遗忘。
她枯瘦的手指如铁钩般拨开坚韧的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勉强钻过的黑洞。
一股潮湿霉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杨清妮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微缩,如同灵猫般滑了进去。
暗渠内狭窄逼仄、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积水、空气污浊不堪,她屏住呼吸,凭借强大的感知力在绝对的黑暗中摸索前行,避开障碍,动作迅捷而无声。
这段废弃的通道是她前世偶然得知的隐秘,如今成了她唯一的捷径。
通道尽头被碎石和泥土半封堵着、杨清妮运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灵力,指尖劲力一吐,碎石无声化为齑粉,露出一个仅容一瞥的缝隙。
外面是丞相府后花园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几棵高大的古树投下浓重的阴影。
确认无人她才小心翼翼地扩大缝隙,钻了出来,迅速隐入古树的阴影之下。
她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贴着墙根、花丛、廊柱的阴影快速移动,每一步都踩在巡逻守卫视觉的死角、每一次呼吸都与风声融为一体。
府邸内部的守卫果然森严、明哨暗桩交错,更有几股隐晦而强大的气息在核心区域游弋,那是赵无极豢养的高手。
杨清妮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枯石朽木,依靠着对危险的直觉和前世积累的经验,在刀尖上跳舞,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所有探查。
书房位于丞相府主院东侧,是一座独立的两层小楼。
楼下是待客议事之所,楼上才是赵无极处理机密事务的地方。
此刻二楼窗棂紧闭、透出微弱的灯火,显示主人尚未安寝。
杨清妮没有走楼梯、那无异于自投罗网,她绕到小楼后方,借着假山和竹林的掩护,观察片刻。
确认二楼窗户下方守卫交替巡逻的短暂空档,她足尖在假山石上一点,枯瘦的身体爆发出与其年龄全然不符的轻灵与力量,如同夜枭腾空,悄无声息地攀上了二楼一处没有灯光的侧窗窗台。
指尖灵力流转,轻易震断了窗栓,推开一道缝隙,身影一闪而入。
书房内光线昏暗、只有书案上一盏孤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一种属于赵无极本人的、带着阴冷算计的熏香气味。
沉重的紫檀木书架靠墙而立,上面摆满了书籍和卷宗。
房间布置简洁而透着奢华、每一件摆设都价值不菲, 杨清妮落地无声,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整个房间。
她的目标明确——暗格。
根据张奎崩溃前的只言片语和前世对赵无极此类人习惯的了解,暗格最可能的位置,就在书案之后,那面悬挂着一幅《万里江山图》的墙壁之后。
她悄步移至书案后、没有去碰触任何物品,指尖凝聚起极其细微的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在光滑的墙壁上缓缓滑过。
一寸寸地感知、不放过任何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或机关缝隙的痕迹。
时间一点点流逝、窗外巡逻守卫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每一次都让气氛更添一分紧张。
突然她的指尖在江山图右下角一处不起眼的题款印章边缘,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灵力共振。
她眼神一凝、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沿着印章边缘的缝隙轻轻一挑。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声响、旁边一块看似浑然一体的墙板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杨清妮的心跳微微加速、但动作依旧稳定,她迅速看向暗格内部。
里面东西不多几份盖着绝密火漆印的卷宗,几块成色极佳的灵石,还有一个小小的、以某种黑色金属打造的扁平匣子。
她的目光瞬间锁定那个金属匣子,匣子表面没有任何标记,但那股若有若无的、属于赵无极的阴冷气息最为浓郁。
她毫不犹豫地将其取出入手微沉,匣子没有锁扣、只有一道精巧的灵力封印。
杨清妮屏息凝神,调动起体内虽然衰败却依旧精纯的武皇级灵识,如同最细的丝线,小心翼翼地探入封印的节点。
她的动作极其缓慢、生怕触发任何警报,汗水从她布满皱纹的额角渗出,顺着深刻的沟壑滑落。
时间仿佛凝固窗外巡逻的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 终于“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水泡破裂。
那道灵力封印无声消散、杨清妮迅速打开匣盖, 里面只有一封书信、信封是普通的素笺,没有署名。
但展开信纸的瞬间、杨清妮的目光骤然变得无比锐利,一股冰冷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信纸上的字迹,她认得!
正是赵无极的亲笔!内容更是触目惊心! 信是写给“乌尔汗尊主”的。
信中详细罗列了近期北蛮军队在边境几处关隘的“佯动”计划,要求乌尔汗配合制造紧张局势。
同时赵无极承诺、将利用边境冲突的契机,在朝堂上发难。
以“贻误战机、勾结外敌”的罪名,一举扳倒镇国公府,彻底解除吴家军的兵权,并将吴家世子吴浩然打入天牢,作为“人质”以胁迫吴家军残余势力。
信中甚至残忍地提到、为保计划万无一失,会安排“种子”在关键时刻于帝都制造混乱,嫁祸给妖族或吴家余孽,转移视线。
信末赵无极提及“血髓引”的进度,称已找到关键引物、催促乌尔汗尽快提供下一批“祭品”,以供养“种子”使其成熟。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赵无极的狼子野心和对吴家的刻骨杀机!这不仅仅是一封通敌信,更是一份针对吴家满门、针对整个大梁北疆防线的血腥计划书!
杨清妮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信纸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杀意在她胸中翻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张奎所言非虚、赵无极的狠毒与图谋,远超她之前的预计!那所谓的“种子”,竟是用来在帝都制造混乱的邪物!而她的浩然,竟被他们视为随意拿捏的“人质”!
就在这时—— “什么人?!”
一声低沉而蕴含强大威压的厉喝,陡然从书房外走廊传来!紧接着,一股属于武王巅峰强者的恐怖气息,如同怒涛般席卷而至,瞬间锁定了书房!
是赵无极!他回来了!而且,他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