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妮站在摘星楼顶、夜风卷起她鬓角的银丝、远处传来子时的更鼓声、她握紧袖中的软剑,目光扫过四周飞翘的屋檐。
一点寒光突然从西南角的屋顶闪过、她侧身避开直射面门的暗器、三根银针从袖中疾射而出、黑影应声倒地、暗卫甲从梁上跃下,手中提着个蒙面人。
“死士。”暗卫甲扯下对方面罩,露出青紫色的嘴唇,“齿间藏毒。”
杨清妮蹲下身、指尖划过对方腰间的玉佩、墨玉质地、双龙戏珠的纹路——与厉锋那枚一模一样、她翻转玉佩,内侧刻着“东宫”二字。
“太子殿下好手段。”她冷笑起身,“连死士都备着双份。”
暗卫甲皱眉:“东宫为何要冒充夜枭?”
“因为夜枭本就是东宫暗卫。”杨清妮将玉佩收入袖中,“三十年前先帝组建血狼卫,太子却私下培养了夜枭、如今想用这层身份引我们入局。”
楼梯口传来细微响动、暗卫甲瞬间拔刀、却被杨清妮按住手腕。
“出来吧。”
李婉儿从阴影中走出、发梢沾着夜露:“老太君怎么发现我的?”
“狼毒草的味道三日不散。”杨清妮瞥向她衣摆,“让你在府中等消息,为何跟来?”
“暗卫甲出发后厨娘就不见了。”李婉儿递上半块腰牌、“这是在厨房灶坑里找到的。”
腰牌上刻着夜枭图腾、边缘还沾着未烧尽的纸屑、杨清妮接过腰牌、指尖摩挲着背面的刻痕——天启七年御赐。
“厨娘是东宫的人。”暗卫甲脸色骤变,“她负责老太君的饮食……”
杨清妮突然抬手、又一道黑影从西北角掠过、这次直扑李婉儿、暗卫甲横刀格挡,兵刃相击迸出火星、来人招式狠辣,招招攻向要害。
“留活口!”杨清妮喝道。
暗卫甲刀势一转、挑飞对方面罩、是个眉眼凌厉的女子、右颊有道陈年刀疤。
“血狼卫右使凌霜。”杨清妮认出故人,“你也没死。”
凌霜突然撤剑后退、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夜枭首领令:请老夫人赴宴。”
令牌是完整的夜枭形状、双眼嵌着红宝石、杨清妮没有接:“阁下又是替谁传话?”
“太子殿下想知道、老夫人为何要查三十年前的旧案。”凌霜目光扫过地上的死士,“东宫从未派人行刺。”
李婉儿突然开口:“三日前废庙里那个假夜枭,可是右使的手笔?”
凌霜脸色微变:“什么假夜枭?”
暗卫甲将厉锋之事简要说了一遍、凌霜越听脸色越白、最后猛地攥紧令牌:“厉锋十年前就葬在北疆,我亲手立的碑。”
四人一时无言、夜风穿过栏杆、带来远处打更人的梆子声。
“有意思。”杨清妮突然轻笑,“有人冒充东宫死士,有人冒充夜枭首领,连死了十年的人都能复活。”
她走向凌霜:“回去告诉太子,老身明日辰时会拜访东宫。”
凌霜迟疑:“殿下明日要赴春猎……”
“那就让他推掉。”杨清妮语气转冷,“除非他不想知道谁在冒充东宫行事。”
等凌霜离去,暗卫甲立即开口:“太危险了。东宫若是幕后黑手……”
“若真是太子,就不会派凌霜来送令牌。”杨清妮望向皇城方向,“有人想挑起镇国公府与东宫相争。”
李婉儿忽然轻呼:“那个死士的左手!”
暗卫甲掀开尸体衣袖,腕间刺着青黑色的狼头图腾——与夜枭印记重叠交错。
“北蛮狼卫。”杨清妮眼神骤冷,“难怪要冒充东宫。”
暗卫甲倒抽一口凉气:“北蛮人怎会潜入京城?”
“因为春猎。”杨清妮想起什么,“明日皇家春猎,北蛮使团也在受邀之列。”
她突然转身下楼:“回府。婉儿去查厨娘底细,暗卫甲调一队人盯住北蛮驿馆。”
马车疾驰在寂静的街道上。吴浩然早已带人守在府门口,见马车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祖母遇到北蛮狼卫了?”他听完经过后握紧剑柄,“我这就去驿馆!”
杨清妮拦住他:“打草惊蛇。既然对方想让我们与东宫相争,不如将计就计。”
她吩咐暗卫甲:“把那个死士的尸体送到京兆尹衙门,就说是夜袭镇国公府的刺客。”
李婉儿不解:“这不是告诉对方我们识破了?”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杨清妮唇角微扬,“看谁先沉不住气。”
次日清晨,京兆尹亲自登门致歉,说昨夜刺客之事已上报刑部。杨清妮正在用早膳,头也不抬地摆弄着粥勺。
“听说北蛮使团昨日抵京了?”
京兆尹擦擦汗:“是,今日要参加春猎。”
粥勺突然落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京兆尹吓得一颤。
“劳烦大人传句话。”杨清妮推开粥碗,“告诉北蛮天使,他们落在摘星楼的东西,老身暂且保管了。”
等京兆尹惶惶离去,吴浩然从屏风后转出:“祖母真要赴东宫之约?”
“约要赴,猎也要狩。”杨清妮起身更衣,“去备马,老身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皇家猎场旌旗招展。杨清妮一身劲装出现时,看台上一片哗然。太子亲自迎下来:“老夫人竟有雅兴前来。”
“听说今年猎场里有白狼。”杨清妮搭弓试弦,“想来碰碰运气。”
太子笑容微僵:“老夫人说笑,猎场怎会有白狼?”
弓弦嗡鸣,利箭破空而去,正中百步外的靶心。
“有没有,猎过才知道。”杨清妮放下长弓,“殿下说是吗?”
太子尚未答话,北蛮天使突然插进来:“久闻镇国公府箭术超群,不如赌个彩头?”
天使递上镶宝石的匕首:“若老夫人今日猎获最多,北蛮愿以千匹战马相赠。”
杨清妮接过匕首:“若老身输了呢?”
“只要老夫人腰间的玉佩。”天使目光落在她袖口,“听闻是大梁第一美玉。”
场中顿时寂静。杨清妮缓缓抽出袖中玉佩——刻着“东宫”二字的那枚。
“天使消息灵通。”她将玉佩掷在案上,“赌了。”
狩猎号角响起时,太子突然压低声音:“那玉佩……”
“殿下放心。”杨清妮翻身上马,“老身从不做亏本买卖。”
她策马冲入林间,吴浩然紧随其后。暗卫甲早已带人埋伏在预定路线,见到信号立即合围。
“东北方向,白狼烟。”暗卫甲指向密林深处。
三人疾驰而去,却在溪边发现凌霜的尸首。她心口插着北蛮狼卫的弯刀,手中紧攥着半块撕破的衣料。
衣料上绣着金线凤纹。
“宫里的东西。”吴浩然脸色发白,“难道真是东宫……”
杨清妮掰开凌霜另一只手,掌心里赫然是半枚夜枭令牌。与先前不同的是,令牌背面刻着“天启九年 御赐”。
“九年?”暗卫甲愣住,“血狼卫七年前就解散了。”
远处传来狼嚎。杨清妮突然起身:“上马,猎物出现了。”
他们追着狼嚎声深入密林,最终在一处悬崖边截住白狼。那狼体型硕大,左耳缺了半块——与三十年前老国公射伤的那只一模一样。
杨清妮拉满弓弦时,白狼突然人立而起,扯下狼头露出真容。
“好久不见,师姐。”
银发老者抚摸着左耳旧伤:“听说你在查天启七年的旧事。”
杨清妮的箭尖微微颤抖:“你还活着。”
“当然活着。”老者轻笑,“毕竟当年往师弟酒里下毒的人,总得活着看结局。”
箭矢破空而去,却擦着老者耳畔钉入树干。暗卫甲的刀同时出鞘,却被吴浩然按住。
“为什么?”杨清妮盯着曾经的师弟,“师父待你如亲子。”
“为什么?”老者突然撕开衣襟,心口处狰狞的伤疤扭曲跳动,“因为这道捅穿心脉的剑伤——来自你最爱的镇国公!”
他猛然后跃坠入悬崖,狂笑声回荡在山谷间:“师姐,去查查谁救了本该死透的我!”
悬崖下传来重物落水声。暗卫甲正要追查,却被杨清妮拦住。
她拾起老者遗落的狼头面具,内衬绣着熟悉的凤纹——与凌霜手中那块一模一样。
“回府。”她扯下面具攥在手中,“该收网了。”
狩猎结束时北蛮天使主动认输,却坚持要亲眼看看那枚玉佩。杨清妮将玉佩抛过去,对方接住后脸色突变。
“这不是……”
“不是你们要的那块?”杨清妮微笑,“当然不是,这是太子今早刚赠的礼。”
天使慌忙跪倒:“此事与北蛮无关!”
“有关无关,去刑部说清楚。”杨清妮挥手、暗卫立即押住天使、“顺便问问你们狼卫,为何要冒充东宫死士。”
回府马车行至半路,突然被东宫侍卫拦住。凌霜浑身是血地扑到车前,递出一封密信。
“太子遇刺……凶手留着老夫人的香囊……”
杨清妮展开血书,上面只有一行字:香囊已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