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的离去,如同在哈涅尔心中投入一颗石子,漾开一圈涟漪,但很快便沉入水底,被更多现实而紧迫的事务所覆盖。
生活还要继续,斗争远未结束。他粗略计算了一下日子,离开卡伦贝尔已近一月,领地初建,百废待兴,他不能长久远离。
是时候给索罗斯家族的事情做个了断,然后返回自己的领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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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罗斯府邸,昔日门庭若市的气派早已荡然无存,如今显得门可罗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衰败和压抑的气息。
书房内,马库斯·索罗斯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死死盯着面前一个刚从白城返回、正哆哆嗦嗦汇报情况的手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迪尔索那里……到底怎么说的?!”
那手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老……老爷!我到了白城,好不容易找到印拉希尔家族的府邸,求见迪尔索少爷,但……但门口的守卫根本不让进,连通报都不肯!我塞了钱也没用!后来,我……我壮着胆子想去求见印拉希尔议长大人,还没靠近大门就被护卫赶了出来,说……说再敢靠近就打断我的腿!”
马库斯的呼吸粗重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一旁的卡斯伯特早已按捺不住,厉声喝道:“然后呢?!你就这么回来了?!”
手下吓得一抖,连忙磕头:“少爷息怒!临走前,我……我倾尽所有,贿赂了印拉希尔家族的一个外院管家,他……他偷偷告诉我……”
“他到底怎么说!”马库斯的声音嘶哑,带着最后一丝希望。
手下抬起头,脸上满是绝望:“他说……他说印拉希尔大人已经直接下令,放弃我们索罗斯家族了!让我们……好自为之!老爷,少爷!我们……我们完了啊!”
“噗——!”
马库斯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差点直接晕厥过去,幸好扶住了桌子才没有倒下,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父亲!”卡斯伯特惊呼一声,随即无尽的怒火和恐惧涌上心头,他对着那报信的手下和周围几个同样面如土色的管事咆哮道:“滚!都给我滚出去!滚!”
下人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这令人窒息的书房。
“迪尔索!印拉希尔!你们这些卸磨杀驴的混蛋!畜生!”
卡斯伯特疯狂地咒骂着,将书房里的花瓶、摆设砸得粉碎,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愤懑与绝望。
马库斯喘着粗气,用颤抖的手帕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浑浊而混乱。
最后的靠山,倒了。
他们彻底成了弃子。
“父亲!我去白城!我去找姐姐!让她求求印拉希尔……”卡斯伯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说道。
“不行!”马库斯猛地打断他,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丝残存的理智,“还没到那个时候!你姐姐……她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是我们在印拉希尔家族内部唯一的眼线和退路。现在去找她,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暴露她,让她在印拉希尔家族的日子更难过!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动用这层关系!”
“那……那我们怎么办?!”卡斯伯特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声音充满了无力感,“现在整个家族,还有几个人肯听我们的?码头丢了,白兰地的渠道被凯洛斯那个杂种把持,那些墙头草全都倒向了他!我们……我们还有什么?”
马库斯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丝理智被疯狂和狠厉所取代。
他抬起头,看向儿子,那眼神让卡斯伯特都感到一阵寒意。
“我们还有……最后一张牌。”马库斯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如同毒蛇吐信,“凯洛斯那个杂种,之所以能翻身,靠的是谁?是哈涅尔!是那个该死的流放贵族!只要除掉哈涅尔,凯洛斯就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和外援!到时候,那些墙头草自然会重新掂量!”
卡斯伯特冷静下来,眼中也燃起了疯狂的火焰:“父亲的意思是……”
马库斯脸上露出一抹狰狞扭曲的笑容:“养了他这么多年,供养他挥霍,替他掩盖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不就是为了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吗?二十年前,是他帮我处理掉了我那个碍事的好大哥奥勒留斯,帮我们坐上这个位置……这次,就让他再去一次,替我们……彻底除掉哈涅尔!”
卡斯伯特脸上露出了同样狰狞而兴奋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了哈涅尔血溅当场的场景:“好!父亲!我这就去安排!让他立刻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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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拉海顿那间废弃的渔具仓库。
艾丽娅再次见到了她的名义上司,那个隐藏在阴影中的男人。
她的左臂依旧缠绕着绷带,隐隐作痛,脸色也比平时更加苍白。
“我确认了。”艾丽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凝重,“索罗斯府邸里,确实有‘他们’活动的痕迹,而且……我遇到了一个。”
阴影中的男人沉默了片刻,问道:“能确定是‘他们’的人?还是……那个组织?”
艾丽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只能确定,他和他们以及我……是同一类人,使用的力量同源。但无法确定他是否还隶属于那个组织,或者只是……一个脱离了组织的独行者。”她顿了顿,补充道,“毕竟……和我一样,从那个地方脱离出来,散落在世界各地的人,并不在少数。”
阴影中的男人表示了理解:“确实。那个组织太过古老和神秘,内部派系纷杂,叛逃者、失落者比比皆是。”
他沉吟了一下,做出了决定:“既然如此,你继续留在拉海顿调查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反而可能打草惊蛇。你尽快准备一下,返回卡伦贝尔,继续你之前的潜伏任务,这里的事情,我会接手。”
“是。”艾丽娅应道,没有提出异议。
她转身准备离开,但在走到仓库门口时,脚步却微微一顿,下意识地转头,望向了碎锚酒馆的方向。
那个年轻领主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随即,她收敛心神,身影迅速融入外面的夜色,向着返回卡伦贝尔的方向潜行而去。
拉海顿的暗流,因为各方势力的抉择与行动,变得更加汹涌澎湃。
而一场针对哈涅尔的致命阴谋,已经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