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本源空间,混沌如旧。
林昊盘坐于灰色莲台之上,双眸紧闭,气息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仿佛亘古存在的顽石。先前那次极其艰难的跨空间传讯,几乎耗尽了他刚刚凝聚起来的部分心神之力,也让他更清晰地认识到阴阳阵眼之间联系的脆弱与宝贵。
传出的讯息虽简短,但确认了赵焱等人的暂时安全,并传达了“坚守”的警示,这让他心中最后一丝牵挂得以暂时放下。他能做的,已然做到。剩下的,便是各自的道路。
他的意识,并未沉寂,反而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在高速运转,复盘着方才传讯的整个过程。
那并非依靠自身法力强行突破空间壁垒——以他现在的境界,那是痴人说梦。而是巧妙地充当了一个“中转站”或者说“共鸣放大器”。
过程大致如下:
首先,他感应到阳阵眼方向传来的一丝微弱波动(很可能是苏芸等人尝试加强联系),这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其次,他引导自身寂灭道韵,与源眼核心(阴阵眼)外围的某种稳定法则波动达成深度同步。这一步至关重要,相当于将自身暂时“嵌入”了阴阵眼的运转体系之中。
然后,他催动心灯深处那枚亮银色光点。此物似乎对空间和共鸣有着特殊天赋。光点被激发,与阴阵眼产生更强烈的共鸣,这种共鸣之力,顺着阴阳阵眼之间那玄之又玄的联系通道,被放大并传递了出去。
最后,他将需要传递的意念(安?险?守阵勿近核心),高度凝练,附着在这股共鸣波动的最核心,如同将信息刻录在载体之上,一同发送。
整个过程,他对自身力量的直接消耗其实不大,更多的是对时机、节奏、以及法则同步的精妙掌控。难点在于,阴阳阵眼之间的联系本就微弱且不稳定,如同狂风中的蛛丝,他的意念必须极其凝练,传输过程不能有丝毫误差,否则便会湮灭在空间乱流中。
“阴阳交感,虚实相生……原来如此。” 林昊心中明悟更深一层。这焚天煮海大阵的阴阳阵眼,并非简单的能量两极,而是蕴含着更高层面的道则互动。阴(寂灭)与阳(生机)看似对立,实则互为根基,相互转化,共同维系着某种脆妙的平衡。
他之前重塑圣体,是极阴中生阳(一点本命生机),而阳阵眼庇护赵焱等人,则是至阳之地存阴(寂墟边缘)。这其中蕴含的天地至理,值得深深品味。
“或许……我并非只能被动利用这种联系。” 一个念头在他心中升起。既然能传讯,是否意味着,通过这种阴阳交感之道,可以做一些更深入的事情?比如,更清晰地感知对方的状态?甚至……进行极其微小能量或物质的交互试验?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一振。但这需要更深的感悟和更精微的操控。
他暂时将这个念头压下,继续沉浸在巩固与提升之中。此次传讯,虽消耗心神,却也像一次高强度的淬炼,让他对自身力量,尤其是心灯与亮银光点的掌控,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他的意识沉入心灯深处。
暗银色的灯焰稳定燃烧,比之前更加凝实。那枚亮银光点,在被他初步炼化后,似乎与心灯的融合更深了,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异物,而更像是心灯的一部分,为其增添了一丝空灵、跃动的特质。
林昊开始尝试更深入地炼化它,同时仔细感悟光点中蕴含的那丝空间坐标印记。
炼化的过程缓慢而持续,光点释放出的精纯寂灭本源不断滋养着心灯。而随着炼化的深入,那模糊的空间景象——无尽黑暗虚空、破碎星辰、通天石柱——再次断断续续地浮现,虽然依旧不完整,但持续的时间稍长了一瞬,细节也略微清晰了一点点。
他“看”到,那根通天石柱的材质,似乎与寂灭玄宗的建筑石材有些相似,但更加古老,上面的裂纹也并非简单的破损,而像是某种玄奥符文断裂后留下的痕迹。石柱顶端镶嵌之物的微光,带着一种温暖、祥和却又无比坚韧的意境,与周遭的死寂虚空形成鲜明对比。
“这绝非寂灭玄宗寻常之地……”林昊判断,“倒像是一处……镇压或者封印着什么的关键节点?那顶端的微光,气息中正平和,甚至带着一丝生机,与寂灭之力迥异,却又能在死寂虚空中长存,定然不凡。”
这让他对那个地方更加好奇。若能找到并进入,或许能解开更多关于寂灭玄宗乃至上古大劫的秘辛,并获得难以想象的机缘。当然,危险也必然极大。
除了炼化光点,他也在继续深化对源眼核心处寂灭本源的感悟。
他不再试图靠近,而是就停留在十里之外的安全距离,将心神无限延伸,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去“触摸”、去“聆听”那宏大而冰冷的寂灭道音。
他尝试着,不再仅仅模拟“灭”与“空”,而是开始追溯其“源”。
万物归于寂灭,那么,寂灭本身,又从何而来?是法则的设定?还是某种更本质力量的表现?
这个念头一起,他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更深层的领域。源眼核心散发出的道韵,在他感知中,似乎不再仅仅是终结,更蕴含着一丝“万物归墟、返本还源”的意味。毁灭的尽头,或许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的起点?
这种感悟玄之又玄,难以言喻,却让他的寂灭道心变得更加通透、圆融。他施展寂灭之力时,少了几分刻意,多了几分自然无为的韵味,威力内敛,却更贴近法则本质。
他甚至开始尝试,将一丝对“阳”的感悟,融入自身的寂灭之道中。
这并非修炼阳属性功法,而是理解“阳”的存在意义,理解其与“阴”的对立统一关系。就如同理解光影相生,理解了光,才能更深刻地理解影。
这种感悟,使得他周身那纯粹的寂灭气息中,隐隐多了一丝极难察觉的“韧性”与“活性”,仿佛死寂的灰烬中,蕴藏着永不熄灭的火种。这对他未来可能面对阳属性敌人,或是尝试阴阳共济之道,都有着难以估量的好处。
时间,在这深层次的悟道中悄然流逝。
林昊的气息越发深沉内敛,灰色道袍(寂灭之力所化)上的暗银道纹似乎变得更加复杂玄奥。他坐在那里,仿佛成了这片寂灭本源空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一种隐隐的“势”,开始在他周身凝聚。
那是对自身道路的坚定,对大道法则的深刻理解,以及面对万险亦不动摇的强大道心所自然形成的气场。
当他再次从深层次悟道中缓缓苏醒时,他感觉到,自己的实力虽然境界未升,但根基之扎实、对力量掌控之精微、以及道境之深远,已然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他睁开眼,灰色的瞳孔深邃如渊,倒映着远处的源眼核心,平静无波。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的尝试了。
他目光微动,再次投向阳阵眼的方向,心神与那枚亮银光点相连。
这一次,他不仅要传讯,还要尝试……“看”得更清楚一些。